「河洛古國」北斗九星現蹤 從天文觀測到天人合一

撰文:林君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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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黃河與洛河匯流的河洛地區,自古被視為「居天下之中」,不僅是中華文明的核心地帶,也許還藏有中華文明起源的關鍵鑰匙。日前河南省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與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宣布階段性考古成果,經過長年在河南省鞏毅市河洛鎮雙槐樹遺址進行考古後發現,雙槐樹遺址極有可能是黃帝時代的都邑所在,而將其命名為「河洛古國」。遺蹟中以「北斗九星」軌迹排列的陶罐,引起了研究人員的興趣。

考古人員在雙槐樹遺址的核心區域發現一座相當特別的建築遺蹟,地上埋有一頭向南方的麋鹿骨架與九個朝某個特定位置擺放的陶罐。從高處往下看,陶罐連起來恰好是「北斗九星」。專家推測,該房屋的主人應是一位有地位且深諳巫術、天文學的古國首領,用這樣的方式設計居室來達到神化自己的目的,代表向各部落宣示自己是呼應天上的王。因此,這座建築遺蹟還具有政治禮儀的功能,表示整個雙槐樹遺址的佈局已有禮儀化思維與「天地之中」的宇宙觀,也代表中國古代聚落文明已出現「承天之命」的觀念。

圖為河南雙槐樹遺址埋藏的北斗九星陶罐,代表當時已有「承天之命」的觀念。(微博)

這並非是考古學者第一次在考古遺址發現北斗九星陶罐,過去在河南鄭州滎陽市的青台遺址,也發現了同樣用陶罐擺放而成的北斗九星圖案。而且這兩個遺址的北斗九星,其「柄」的位置都朝着北方、代表節氣「冬至」。學者表示,由於冬至對於古人的意義重大,都會選擇在這一天進行祭天活動。遺蹟出土的北斗九星陶罐,說明早在5000多年前,中原先民已對「北斗」天象和「斗柄授時」已有一定的觀察,像是當時已發現北斗斗杓所指的方位會隨季節變化而不同:斗杓東指為春、南指為夏、西指為秋、北指為東,以此來確定節氣與農時的推移非常準確,並開始有把星辰神格化的現象。

遺址內用陶罐模擬的北斗九星天文遺跡。(新華社)

為什麼天上星辰在中華文化裏這麼重要,甚至還影響到今日?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或稱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以及左輔與右弼,仍在風水裏扮演重要的角色,並主導傳統建築工匠在使用魯班尺丈量房宅吉凶時的取捨。這是因為在尚未發明指南針的上古時代,夜間人們只能依賴天上的星星來辨別方向,以此逐漸形成星辰崇拜,許多中國新石器時期的岩畫裏,都有非常豐富的日月星辰崇拜之圖畫。

北斗九星是由九顆恒星組成,在中國古代天文書籍與道教文化裏,北斗九星的每一顆星都有名字,括號內的名字為中國天文的傳統稱呼。(百度百科)

不過考古遺蹟發現的北斗九星與今日所說的北斗七星,兩者之間有什麼關連呢?學者認為,上古時期應為北斗九星,因歲差導致有兩顆星今日看不見,而改稱北斗七星,但先秦文獻裏仍多見北斗九星的說法。中國古代天象就是圍繞着北辰(北極星)與北斗七星而架構出來的,如《論語.為政》載:「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因北辰位居北極點,且靜處不移(今日天文證實因歲差的關係,不同時代的北極星有所差異),被古人視為眾星之依歸;而北斗七星因為繞着北辰在極圈作圓周運動,則被視為北辰的代理,並以此建立出中國人的宇宙觀與信仰:「天人合一」、「天人感應」。

在往後的朝代,星辰與皇權、國運更緊密地連繫在一起,延伸「三垣二十八宿」的星象觀,即是將天空分為三十一大區,除了二十八宿外,還有紫微垣、天市垣與太微垣三區。基本將黃河流域(約北緯36度)全年所見的星空劃為紫微垣。紫微垣內的星座以帝王、皇室眷屬與皇宮設施命名;天市垣與太微垣則分列於紫微垣兩側,前者星座以三公九卿等官署為名,後者則以地名劃分。可見中國古代的星空,與帝王、社稷國祚息息相關。

圖為河南鄭州滎陽市的青台遺址所發掘的北斗九星陶罐,其「柄」的位置與雙槐樹遺址的陶罐相同,都朝着北方,代表冬至節氣。(中國文化報)

比如被視為大凶的「熒惑守心」,就是古人觀察星象,發現熒惑(火星)偶有逆行的情況發生,並停留在代表帝王的「心宿」裏,意味着脱離常軌,並與國家衰亡、帝王氣運結合,將發生「大人易政、主去其宮」的不祥之事。不過今日的天文觀測技術已較古代有飛躍式的進展,學者考證中國歷史上發生的「熒惑守心」記錄,23次裏有17次根本沒有發生,實際發生過的「熒惑守心」共有38次,但中國史籍卻多無記錄。細探偽造天文紀錄的原因,可能是王莽(公元前45至23年)為打擊政敵、時任丞相的翟方進(?─公元前7年)指使他人所為,代表中國雖有長久的天象記錄,但仍有因政治鬥爭而嚴重失真的情況。

這失真的天文記錄,也影響1990年代中國推行的「夏商周斷代工程」,其針對武王克商的年份判定。有關武王克商前後的天象傳說,主要見《國語.周語下》所載的伶州鳩(周景王時的樂官)的話語:「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其中最緊要的是「歲在鶉火」一句。不過根據今日學者考證,認為伶州鳩所說的天象並非當時人的記載,而是後人添加。因為代表鶉火的張、翼、軫三宿,屬二十八宿,而二十八宿星象觀的概念形成,經學者研究,不會早於春秋戰國時期(公元前770-前256年),所以比春秋時期早300年的周武王樂官,自然也不會懂何謂「二十八星宿」。這也是為何「夏商周斷代工程」推出《夏商周年表》後,遭到中外學者批評的主因之一。

雖然中國有非常悠久又持續不斷的天文觀測記錄,讓今日的中國考古能夠以此與天文學合作,一同分析上古時期重大事件的準確年份。不過卻沒有仔細考證古史記載的真偽,更忽略了中國人自古以來的星辰崇拜,與對天象記載的真實性與正確性。不過雙槐樹遺址北斗九星陶罐的發現,不僅破解北斗九星之謎,也把中國古人的「天命觀」提早了好幾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