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Z世代的理想主義能否藉2020大選「一戰成名」

撰文:伍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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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份,美國年輕網民在屢受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狙擊」的抖音海外版TikTok,上演了一場結合線上和線下的反特朗普運動。他們透過TikTok號召,呼籲年輕人在網上索取特朗普競選集會的門票,但不出席集會,製造出席人數多的假象,最終成功令競選集會出乎意料地冷清。
TikTok主要用戶群──美國Z世代網絡社運軍團,似乎將擅於利用網絡大數據的特朗普競選團隊殺得一個措手不及。美國Z世代在政治的影響力,可能比我們想像中更加巨大。

圖為6月20日美國民眾在俄克拉何馬州塔爾薩市(Tulsa)出席總統特朗普的競選集會,出席人數寥寥無幾。(AP)

Z世代泛指1990年代中葉至2000年代中葉出生的人,現時這群人的年齡主要是16歲至25歲。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數據顯示,在2020年美國大選,有十分一的合資格選民屬於美國Z世代。但他們的政治取態似乎對共和黨相當不利。皮尤在一月份發表的問卷調查指出,高達77%的美國Z世代選民,並不認可總統特朗普的工作。

皮尤研究中心這樣描述美國Z世代:他們的種族與族群分布比起先前數代人都要更加多元化(more racially and ethnically diverse);他們正在演變成最高教育程度的一代人;他們是數碼原居民(digital natives),只有很少、甚至沒有任何對於前智能電話時代的記憶;他們認為美國國內日益強化的種族多元是好事;不同於老一輩,他們其實並不太殷切追求美國優越過其他國家。

因此,當特朗普說起「American First」(美國優先)、「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讓美國再次偉大),這些口號顯然不對美國Z世代的胃口。

美國年青一代的族群分布比起先前數代人都要更多元化。(AP)

後物質世代的新標準

美國Z世代的成長年代理應相對美好的。他們雖然親歷2008年次級房屋信貸危機及其連鎖效應引發的環球金融衰退,但其實基本上也是在電視新聞上「看見」而已。當時他們仍處幼嫩,並沒有切身感受到金融危機的威力。而且,美國政府在2008年後大力向市場注入鮮活資本,拼命催谷經濟,10年代以後,開始在就業市場產生作用。失業率從10%的高位,降至2015年後的大致5-6%。直至新冠肺炎疫情之前,美國失業率達到近50年以來的歷史性低位。

不過,成長於網絡時代的美國Z世代並不單侷限於老一輩所追逐的物質生活滿足,他們希望將自己的人生滿足感,建立於追求平等、大愛、自由主義等價值觀的精神生活層面。但是,這十年來,他們看到社交平台、網絡及電視媒體等資訊塑造而成的社會面貌,總是離不開種族不公、性別歧視、派系政治的守舊議題。

在精神生活這方面,美國Z世代顯然沒得到滿足。數月以來的「Black Lives Matter」反種族歧視示威、再早一段時間蔚為風潮的「#metoo」、LGBTQ性小眾平權運動,雖然不完全是美國Z世代領軍牽頭,但他們的群體參與,對運動的風起雲湧無疑帶起了關鍵作用。

美國紐約一間著名同志酒吧「石牆」(The Stonewall)。(路透社)

當然,相信對美國Z世代日後影響最深遠的,肯定是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

一場疫症,把美國潛在的社會痼疾及政治流弊硬生生地挖掘了出來,例如疫情下染病率最高的黑人群體、貧富懸殊的醫療體制、白宮的疫情治理措施失效等等。皮尤研究中心在三月份做了一項問卷調查,竟然有一半的18至23歲美國Z世代受訪者表示,他們自己或家裏有成員在疫情期間丟了工作,或被削減薪水。2008年金融危機,他們痛不切身,甚至可說事不關己。但是新冠肺炎疫情,仍然在上學或剛踏進社會工作的美國Z世代,切切實實感受到這一場社會危機。他們感到極度失望和不滿,不難理解。

美國Z世代透過社交平台散布政治影響力的威力強大,他們通過網絡串連,催化社會運動成型。平等、公義等烏托邦理念無疑是他們背後的價值推動力。這反過來在主流政治上築建起橋頭堡來,譬如促使議會內左翼、進步派政客「左上加左」,進一步追逐社會福利政策內的平等因子,這充份體現在全民醫保(Medicare for All)、學貸減免等議題之討論。

桑德斯(Bernie Sanders)年紀老邁,但他競逐民主黨總統提名時很受年輕人,尤其Z世代歡迎,皆因他的左翼福利政綱正中他們下懷。(Getty Images)

同溫層的盲點

特朗普競選團隊的大數據團隊過往十分擅長利用社交平台網絡數據,制定具針對性、目標性的選舉方略。不過,熱衷針砭時弊的美國Z世代,卻是更加懂得玩弄大數據、演算法規則的「網絡自由派」(online liberals)社運團隊。今次一大群來自TikTok的「網絡自由派」,透過互聯網大肆宣傳、呼籲其他人報名出席集會,人為地製造「很多人出席集會」的假象,正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弄得特朗普競選團隊大失預算。

Brad Parscale為2016年特朗普競選陣營的數碼總監,後來升格為2020年特朗普團隊競選經理。不過,他在6月份塔爾薩競選集會一役「老貓燒鬚」,隨後退讓競選經理一職。(Getty Images)

然而,有聲音質疑,美國Z世代的理想主義,與現實政治的步伐並不掛鉤。像TikTok這類短促的碎片性內容載體平台,演算法效應制造出的同溫層,讓擁有相似取態、思維的人圍爐取暖。舉例說,類似上周的「呼籲報名卻不出席集會」行動,正面看來是一個網絡社運行為,然而從另一面(不屬同一個同溫層的人)看來,卻是一次集體的欺詐行為,惹人反感。這顯然不利共識民主(consensus democracy)的廣義實踐。

《紐約時報》評論家Charlie Warzel發表了一篇名為《Gen Z Will Not Save Us》(Z世代並不能拯救我們)的文章。他指出,很多人認為Z世代發起的政治參與運動,或許能夠「拯救我們」,免讓特朗普再多做四年。但他認為現實更加複雜,2016年的選舉,已證明網絡世界同溫層的盲點。

美國Z世代的自由聲音固然需要獲得重視,但處於現今這個充斥演算法、碎片新聞的網絡虛擬化社會環境,若然政策制定者、媒體以囫圇吞棗的方式消化及接收意見,反而無助於修補現今美國社會兩極化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