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香格里拉對話開幕只有兩天，中國至今未宣布中國代表團由誰率領。主辦方英國倫敦國際戰略研究所（IISS）也沒有消息。英媒上周引述知情人士稱，中國防長董軍今年不會與會，這個消息大概率是真的。

在新加坡香格里拉酒店舉行、聚集40多個國家代表出席的香會，是亞太地區規模最大、規格最高的多邊防務安全對話機制，美國防長每屆都出席。自從2019年以來，除了2020年和2021年香會因新冠疫情取消外，其餘四年裡，中國的前後三任防長魏鳳和、李尚福和董軍也都赴會發言。中美防長在香會上隔空唇槍舌戰，已成為一道固定的「香會風景」。

不過，中國防長赴香會其實並非常態。中國是從2007年開始重視香會，在2007年到2010年先後派出解放軍副總參謀長章沁生和馬曉天出席。2011年在時任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訪美、中美關係回暖之際，中國首次派出國防部長梁光烈參加香會，但隔年就大降層級，只派出軍事科學院副院長任海泉。2013年到2018年，歷屆香會的中方代表團團長分別是副總參謀長戚建國（2013年）、副總參謀長王冠中（2014年）、副總參謀長孫建國（2015年、2016年）和軍事科學院副院長何雷（2017年、2018年）。

從上述記錄可以看出，中國派出代表團的層級，與當時的國際形勢和對華氣氛有直接關係。2017年是南海仲裁案裁決公布後的第一次香會，中國只派出軍事科學院副院長赴會，相信是避免南中國海主權糾紛成為焦點，也不希望中國成為矛頭對準的靶子。

依據主辦方的思維，就因為有分歧所以更應該公開討論。中國則認為香會是西方主導的會場，主辦方的設計刻意凸顯中美對抗，一些中國官員和評論甚至諷刺香會是「話語戰場」、「鬥獸場」，並不止一次公開表達過不滿。因此，當國際對峙氣氛緊張時，中方寧可不派防長級代表參會，也寧可不在大會全體會議上發言，都在預期中。

今年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宮，跡象早已預示，中國多半不會安排董軍再次參加香會，這可不是因為外傳的董軍本人「出事」。董軍5月中旬剛到訪德國柏林三天，在第六屆聯合國維和部長級會議上作大會發言，又與德國防長會談，5月23日還高調會見訪華的泰國軍隊最高司令頌威，這都是中國在預告董軍即使不到香會，他也在正常履職。

要說中國今年為何對香會興趣缺缺，說白了恐怕是有點看不上赫格塞思這位防長，一方面不準備安排中美防長會面，另一方面中國既無意讓中美互動顯得太頻密熱絡，也不希望見面後翻臉、不歡而散，那就保持不接觸的距離好了。

赫格塞思也是特朗普政府對華鷹派人物之一，他上任後訪問了美國在亞太的盟友菲律賓和日本，強化聯盟關係來威懾中國。中方觀察人士則看到，赫格塞思今年初只是以微弱優勢獲參議院通過出任防長，上任以來又頻頻出包。美國政府高層3月鬧出Signal群聊「洩密門」，赫格塞思是該群聊組一員；《紐約時報》接著再曝光赫格塞思也在包含他家人的另一個Signal群聊裡，分享美軍襲擊胡塞武裝的敏感信息。因此，赫格塞思適任性一直遭民主黨的抨擊，他身邊最親密的幕僚也鬧分裂，據說連白宮也被五角大廈傳出的許多負面傳聞而震驚。

至於中美關係的總體氣氛，雖說5月10日的日內瓦會談後明顯趨緩，但中國認定美國不可能放棄針對中國，並抱定做打持久戰的決心——「奉陪到底」。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吳心伯本周在研討會上分析，日內瓦會談標誌第一階段博弈的結束，而今中美第二階段的博弈已經在激烈進行，雙方都在爭取協力廠商，拉美、東盟、中東都是雙方在力爭的對象。

換言之，中美博弈絲毫沒有暫緩，現階段中國也不急於與美國進行貿易或安全溝通或交手，而是自己卯足勁，尋求美國以外其他國家的輿論支持、開拓市場和組建供應鏈。總理李強本周赴馬來西亞參加首屆東盟－海合會－中國峰會就體現了這方面的努力。世界其他貿易國，也會願意形成各種新形態的鬆散組織與中國強化合作。

5月30日的香會開幕式上，法國總統馬克龍將發表演說，這是第一次有歐洲大國領導人在香會開幕上致辭，歐洲防務問題、俄烏戰爭與美歐的責任分攤可能成為焦點，中國也樂得不攪和其中。

假如中國防長真的不出席香會，亞太其他國家大概會失望，但在這個美國高層也參與的場合，中國有其他考慮。中國要展示對美國的針對「奉陪到底」，董軍不見赫格塞思，只是個插曲罷了。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