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筆｜何魯麗：具有外國血統的中國領導人

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前副委員長、全國政協前副主席、民革中央前主席何魯麗3月19日在北京病逝，享年88歲。中國官媒新華社在訃告中稱她為“著名的社會活動家，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的傑出領導人，中國共產黨的親密朋友”。

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簡稱民革）是中國八大民主黨派之首，1948年在香港成立。由原中國國民黨民主派等人士創建，主要創始人為宋慶齡、何香凝、李濟深。

何魯麗出生於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家庭。父親何思源，山東菏澤人，在北京大學讀書期間參加五四運動，先後留學美、德、法三國。1926年何思源返國，法國籍女同學宜文妮·詹姆斯隨後遠渡重洋赴華，與何思源結婚，改名何宜文。

據何思源的本家親戚回憶，何思源與原配夫人王氏生有一子，與何宜文生有四個子女。何魯麗是中法混血兒，在她退休後有記者爆料，稱她為中國首位混血高官。

何思源回國後在中山大學任教。1928年蔣介石繼續北伐進軍山東，急需物色山東籍人才。經中山大學校長戴季陶推薦，蔣介石任命何思源為北伐軍政治部副主任併兼代理主任，隨軍進入濟南後即任山東省教育廳長。

抗戰期間，何思源又以山東省教育廳長兼任魯北行署主任及遊擊指揮，組織游擊隊在魯北平原與日軍打游擊，何宜文則帶着四個子女潛居天津意大利租界。

1942年日本憲兵隊將何思源妻兒四人，包括八歲的何魯麗押解魯北，一面以殺死妻兒相脅迫、一面以高官厚祿相誘迫，企圖使何思源屈服。何思源則充分顯示出他的國際視野與深諳國際鬥爭策略的智慧。他一邊扣押魯北70名意大利傳教士和修女，一邊電告國民政府並通電國際社會，譴責日本人濫捕無辜；同時聲稱意大利租界當局任由日軍在租界捕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日本人殺我1個親屬，我便殺10個意大利人作為報復。」

這起人質事件，在當年引起很大轟動，令意大利政府十分緊張，不得不出面交涉，日軍最終被迫將何思源妻兒送回天津釋放。

1944年何思源任山東省政府主席，1946年調任北平（今北京）市市長。反內戰、反獨裁的學生運動在北平風起雲湧，何思源非常同情學生，主張疏導解決。1948年何思源因無視蔣介石旨意，幫助李宗仁當選副總統，被免去北平市市長職務。

自此，何思源脱離國民黨陣營，發起和平運動，為促成傅作義與中共和談奔走呼號。1949年1月，何思源被華北七省市參議會代表和北平各界人士推舉為和平談判首席代表。蔣介石下令軍統局暗殺，何思源住宅發生爆炸案，全家一死五傷。被炸傷次日，何思源仍堅持出城參加和談，為北平和平解放鋪路。

按照這樣粗線條梳理，中共建政後，博學多才、年富力強的何思源應該是著名民主人士、重要統戰對象，至少在社會賢達之列。但他並未獲重用，而是長期在出版社當編輯，僅任全國政協委員、民革中央委員而已，默默無聞，1982年逝世。

為什麼會有這種結局？《炎黃春秋》前總編輯徐慶全撰文披露，何思源在山東推崇清代平民教育家武訓，嚴重影響了他的人生軌跡。何思源曾主持印刷《武訓傳記》和武訓畫像，為武訓建祠塑像，編輯《武訓九七誕辰紀念冊》，發表《知識就是力量》講話。1951年中共黨報《人民日報》發表由毛澤東修改審定的社論《應當重視電影〈武訓傳〉的討論》，引發一場全國大批判。何思源不得不一遍遍地檢討當年宣傳武訓的「險惡用心」，從此進入人生緘默之階段。

在經歷北平和平解放前夕女兒被炸死的家庭慘劇後，何思源對唯一的女兒何魯麗更加關切，「唯獨父親從未在言語上有所表示，只反覆告誡我努力學習和工作，無悔無愧走自己的路。」（何魯麗語）在北京醫學院畢業後，何魯麗連續做了27年兒科醫生。

改革開放後，中共推行幹部「四化」（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作為女性、黨外人士、知識分子，何魯麗於1984年任北京市西城區副區長，1988年任北京市副市長，親歷「六四」事件。

1996年，民革中央首任主席李濟深之子，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民革中央主席李沛瑤被其警衛殺害。時任民革中央副主席何魯麗先後被增選為全國政協副主席、民革中央主席，成為一位具有外國血統的中國國家領導人。1998年何魯麗又當選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2007年何魯麗卸任民革中央主席職務，次年卸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職務，告別中國政壇。

何魯麗執掌民革期間，為了遏制「台獨」，民革中央在2000年建議中共儘速制定「反分裂國家行為法」，五年後，《反分裂國家法》出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