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陸俊彥】除離經叛道污名衝奧 是滑板也是板仔寫照

撰文:葉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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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個界別,總有些名字,街知巷聞。
但有些人,名字不大,做的事情亦不普遍;在香港體壇一樣,惟他們看不見非不存在。
這些名字,卻值得香港人一一記住;今次讓我們認識香港滑板代表陸俊彥。
攝影:張浩維

一塊木板,4個滾輪。

一個出身街頭、自由不羈的職業滑板選手,一個講求紀律的精英運動員機制。

兩者的矛盾位,可以是十萬九千幾個。

陸俊彥,游走在黑與白之間,惟當他凌空一躍,即跳離身分的拘束,「我反而慶幸滑板不是傳統運動」。

這是一個關於滑板、「口水佬」和改變的故事。

陸俊彥,滑板運動員,他在精英制度裏,像是不速之客。(張浩維攝)

「俊仔」在香港滑板界無人不曉,是「OG」(Orginal Gangster;始祖)級別人物;年少時,他在街頭是途人眼中的「飛仔」,現在是香港滾軸運動總會唯一的精英滑板代表。採訪那天甫踏入將軍澳滑板場,俊仔旋即吸引其他板仔目光,走到哪都有人過來打招呼,他沒有姚錦成那款欖球體格,也沒有桌球紳士傅家俊的公子氣質——拿着滑板,他別樹一幟,又悠然自得,當他離開滑板場,以精英運動員身分走進體院,板仔Tee、長闊褲、帆步球鞋,他是個不速之客。

「名呢啲好死嘅。」2014年亞沙運金牌得主俊仔笑道。「入到體院,沒人認識我,很正常,大家看到我都會奇怪,為何有個戴鴨嘴帽、像我這樣的人在體院。」俊仔的渾厚沙啞嗓音很「杜汶澤」,盤坐在滑板場邊不消一會便「Chill」起來。

俊仔不時提點場內的年輕板手,「但有時我多口提幾句,一些人會怕了我」,他笑道。(張浩維攝)

記者是「沙田友」,依稀記得當年大會堂外時而歡呼起哄的熱鬧晚上,即使不會踩板,途人也停駐足觀看,可惜光景已不復再。在沙田長大的俊仔,13歲開始踩板,一踩便18年,與香港板仔歷盡高低。沙田大會堂、維園、灣仔政府大樓、灣仔新鴻基、觀塘等,從前都是英雄集中地,每晚大家都聚集起來,拿出看家本領。「以前經常在大會堂對出踩板,但現在的滑板風氣都偏向去滑板場。因為土地管理問題,踩街已是很難的事,不像以前了。」

滑板文化來自街頭,始於反抗的態度與追求自由的心,騰空躍起意味突破牆和地的限制,就如俊仔所說,「滑板沒有標準答案」,最重要是展露自我,創出五花八的「Trick」;但在香港,踩板被限制於滑板場的流線內。「講明是街頭文化,滑板當然是要在街上踩才有魅力!」他訴說到香港滑板制肘處處,噪門更響亮:「現在在公園和工廈的滑板場踩板,不會有人圍觀,玩得幾勁都沒人知,遑論要人注意滑板運動。」事實上,沒人注意到的亞洲第一名銜,也是屬於街頭的。俊仔於2010及2013年的亞洲極限錦標賽奪金、2014年第4屆亞洲沙灘運動會更與隊友鄧俊彥(Johnny)為香港贏得兩金一銅,去年又代表香港出戰雅加達亞運會。

可是,他在精英運動制度裏是不速之客,但走在街頭,又沒有他的空間。

在香港街頭踩板如過街老鼠。
陸俊彥
陸俊彥,自13歲便開始踩滑板,從容不迫的功架是「板下十年功」。(張浩維攝)
「朋友對我說,第一次在體院看到我時心想這個頭戴鴨嘴帽的人是誰?」俊仔以略帶沙啞的聲音笑謂。(張浩維攝)

外國人踩板叫隨性,香港人卻被視為「讀書不成」。我最記得他這句:「我不食煙的,難道你個仔食煙又是我帶壞他了?」踏着滑板跳上樓梯、跨越欄杆、凌空躍起,這些驚險刺激的動作,是以血汗和損傷換來,並非朝夕練成。可是,同樣身披港隊戰服,板仔卻未完全感受到「香港隊」的光環,猶幸俊仔從未因滑板不被視為運動項目而氣餒。

滑板對他而言,並不只是滑板:「入面還有做人的道理,接觸到不同界別的人,音樂、藝術、潮流,我學到很多。你問我實質得到些什麼,我又講不出來,但滑板在我人生中,改變我很多。」

「以前很窮,在街踩得好獲前輩送滑板是很開心的事。」俊仔回憶道。(張浩維攝)
俊仔去年代表香港出戰巨港亞運會。(Instagram)

打工仔如我,經常被朋友羨慕能把興趣當工作,我卻羨慕運動員能做運動當工作,眼前這名疾風的板仔在街頭躍身一跳成為港隊一分子,他坦言職業身分像被一個「鎖」鎖着:「簡單來說,我想我踩板的時候會吸引到你都去踩板。如果我是一個普通板仔,我是不需要理會任何人的,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鍾意講粗口又得,令這件事『唔靚』、壞下去都得。」職業的改變讓他多了一份責任去守護滑板運動,不僅是維護滑板的形象,同時自知要在擅長的領域接受評價,「做了職業板仔後,你會想有進步,技術有提升,因為你可能是這個產業中最頂級的一個人,很多人都會看你有沒有進步、踩不踩到水平。」

鍾愛踩板的自由,卻從此少了一點隨心。

滑板作為非主流項目且未夠精英「級數」,俊仔雖享有健身設備等體院基本支援,但沒有專屬訓練場地,體院資助在外人眼中「有等同冇」。惟這樣的一小步,卻是板仔的一大步:「以前沒有人會照顧我們,至少現在我開了個頭,有少少支持,有機會再爭取多點。我做了開荒牛,那在我之後的板仔便是先鋒了。」

對於與運動員形象格格不入,他笑道:「我們的那個feel是興趣來的嘛,他們是一份職業。訓練後我們還是會繼續踩板,沒有時間限制我們。」(張浩維攝)

我問俊仔如何定義「滑板運動員」,答案出人意表:「就是……有錢收。我們踩板的,如果可以得到一些贊助商支人工,我們就會叫自己做職業滑板,所以有人工出就是職業滑板仔。」簡單直接,就是他。商業贊助不僅讓他有機會游走世界各地參加比賽和交流,更讓他比一般運動員「幸福」,不用「跑」獎牌以留在精英項目獲取資助,「因此我很慶幸滑板不是傳統項目,變相我失去體院支持時,我還是個職業滑板手」,他續道:「我又沒有定義自己在滑板界做什麼人,但我希望是可以推動滑板的其中一個人,其實我只是一個『口水佬』。」

然後「口水佬」跟我分享了在亞運目睹的一個小故事:
去年在巨港進行的亞運滑板比賽,菲律賓19歲女選手Margielyn Didal贏得女子街道賽冠軍,為菲律賓取得該屆第4金,突破菲國在亞運會最佳成績。她的努力不但獲得菲政府頒發600萬披索獎金(約70多萬港元),讓出身寒微的她能為家人換一間像樣的房子,政府還承諾給她父母護照讓其能出外看女兒比賽。她還為宿霧的滑板手贏得一個滑板公園,在此前滑板在菲國是一項不被理解的運動,在街上踩滑板會被警察驅趕。
如果亞運跳馬金牌石偉雄的冠冕「救」了體操留在精英項目,那麼他所說的這位亞運滑板金牌,則是因為滑板而改變了人生。

所以我常說因滑板而改變了生活,Change my life,但滑板直情是Save her life。
陸俊彥
19歲的Margielyn Didal贏的不只是金牌,還為家人改善了生活環境。(GettyImages)
俊仔獲滑板服裝品牌贊助,游走世界各地拍片交流:「我知道踩板不會令我發達,但可以出外見識讓我眼界開闊了很多,也令我的想法改變了很多。」(Instagram)

翻看訪問,俊仔在2012年說過,期望滑板將來會列入亞運及奧運項目,香港可以派隊參賽。第一個願望成真了,下一個,是曾經遙不可及的奧運舞台。2020東京奧運,日本、韓國、台灣都是滑板勁旅,俊仔直言香港的進度比其他亞洲國家落後,「我們新一代的板仔不夠別人好,可能是對滑板的態度有落差,我們以前是『我要玩得好,要將它成為一種極致』,盡力拉近與別人水平,但現在很多人是偏向開心就得。」但他都能理解板仔心態:「的而且確沒有錯,滑板是不需要比較的,有時也擔心變成比賽型選手,會忘掉滑板的本質。」

有次在上海比賽得了第二,他在Instagram道:「雖然比賽沒發揮好,只有第二,但大家有認真看我踩板,知道自己還可以進步,我覺得我已經是贏了。」(張浩維攝)

世界滑板聯合會仍在擬定2020賽季賽程及2019年資格賽的日程,俊仔表示仍需等待總會安排。雖然未肯定能否登上奧運舞台,他仍期望奧運能為香港滑板帶來改變,讓更多人正視滑板運動。奧運的目標,他說順其自然就好,可以在世界舞台展現最好的自己,已經足夠。

板仔的態度予人感覺是隨心,我們有時卻忘了隨心背後,是竭盡所能後的不強求,而非兩手一攤的不作為。「由頭到尾踩滑板都是為了開心,不然怎會練這些Trick?又難又辛苦。」「口水佬」道。

那天還學到了「冷知識」:「我們板仔有時企得累,便會這樣子做。」(張浩維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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