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2020|世界期待一個怎樣的美國?

撰文:周萱 吳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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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大選揭盅在即。在特朗普(Donald Trump/川普)政府過去四年治下,美國國內種族矛盾、貧富差距等問題越發尖銳,社會及政治也在左右對立中進一步極化。而做為第一大國,美國國內起伏本就因其巨大影響力而外溢至其他國家,影響全球政治生態。因此,國際社會也密切關注着美國此次選情動態。

美國人民希望有更強力的政府帶全國走出新冠疫情危機,加快經濟復甦,彌合撕裂的社會肌理,解決醫療和教育資源不公等積重難返的难题;國際社會也期待一個強大的、穩定的、負責任的美國,繼續協調全球應對危機,發揮正面的「外溢」效應和領導角色。

氾濫的極端思潮

毫無疑問,美國目前正面臨比2016年大選時更深的危機。特朗普上任前,美國國內種族矛盾、醫療和教育資源分配不均、基礎建設陳舊等長期未解的問題,便已經造成愈發嚴重的貧富差距和階級鴻溝,為一系列社會矛盾和極端思緒提供了溫床,也為「政治不正確」的特朗普提供了上位的空間。

或許正是因為彼時上位靠的是這批選民的不滿,特朗普在四年任期內也一再重覆着當年那些口號,一再包容社會上以他為依託的極端思潮,以至於即便Proud Boys等組織愈發在網上和社區宣洩歧視及仇恨言論,乃至美國在過去數月示威期間爆發槍支衝突,特朗普依舊拒絕譴責暴力行為。其所導致的直接後果,自然是這類極端組織愈發肆無忌憚,社會對立繼續加深。而間接的後果則是在全球範圍內激起了迴蕩。

他對白人至上主義者的默許、對於科學的懷疑、對於新聞媒體的攻擊、對於穆斯林和墨西哥移民的敵視,加強了全球的極右勢力、反智主義風潮、陰謀論的盛行,以及高漲的排外主義。特朗普也儼然成了歐洲右翼勢力的精神領袖,德法等國的反禁足令遊行中,不少右翼分子都高舉特朗普的畫像。各地散播仇恨與對立的民粹領導人也公開以特朗普為師,不時照葫蘆畫瓢,偷師幾招。

密歇根民兵組織Boogaloo Boys10月17日聚集在州議會前。(Getty)

問題根源一直在美國國內

除了政治和思想上的影響,特朗普在財經領域的作為也在推高全球市場面臨的風險。在疫情之前,美國寬鬆的貨幣政策使股市一路高歌猛進,令本國經濟中的泡沫進一步放大。而在疫情之後,美國大量放水,累積了史無前例的26萬億美元債務,使得以美元為核心運轉的世界經濟面臨巨大風險。作為最大的國際交易貨幣,美元自是無可替代,大量資本流入美國,令諸多復甦乏力的新興市場進一步缺少資金,卻也無異於飲鴆止渴,進一步消耗着美元作為國際貨幣的信譽,催發各國尋找替代品的進程。

反觀美國國內,股市的興旺也不會對實體經濟帶來太大正面影響。大批從股市、稅減和疫情補助獲利的企業,並沒有將這些資金盡投入再生產,而是為求利益最大化而將之再次投入金融市場,又或是給股東大發紅利。其結果是什麼呢?套得賬面收益,卻也在為下一個金融危機鋪設溫床。

更重要的是,這並沒有改善美國嚴重的工業空心化現象。在過去二三十年的這一波全球化進程中,美國企業為了追求縮減成本而愈發將產業鏈搬到海外,而美國政府在基礎設施建設、配套公共服務供給等領域的不作為,在優惠政策領域的缺位,在新技能崗位培養等領域的不足,也令這種情況繼續加劇。特朗普政府崇尚優勝劣汰的自由市場理念,又沒能提供必要的財富再分配。

是以,墜出「中產階級」的人們只得一面從事低收入服務業工作,一面百思不解為何自己無法再過回二三十年的體面生活。此時,特朗普「世界對美國不公」、「精英階層與外國合污」、「美國優先」等論述,也提供了一套片面卻極具渲染力的解釋。美國政府對外國的批評,愈發有了民意支持,民意支持又進而支撐政府有了更多對外強硬的底氣。

美國佛羅里達州8月一家商店清倉結業。(美聯社)

都是外國的錯

其所臻至的後果便是特朗普政府在國際舞台上各般「退群」,單邊主義作風愈發猖獗,胡亂徵收關稅,撕毀美國曾參與的協約,乃至無端阻撓聯合國多邊組織的正常運轉。

具體而言,為了回饋支持他的能源界金主,響應共和黨選民中的氣候懷疑論者,特朗普冒然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在國內環保法規上不進反退。這不僅大大阻礙了全球節能減排計劃的進度,還導致這一計劃失去強有力的領導者和監督者,加劇了全人類面臨的氣候危機,颶風頻發、莊稼歉收、生物鏈受到影響,圖瓦魯等幾十個太平洋島國更可能提前迎來滅頂之災。

另外,在新冠疫情這一全球危機期間,特朗普政府未能積極領導協調各國抗擊疫情,而是花費大量精力攻擊中國和世界衛生組織(WHO),最後更是在拒絕繳納8,000萬美元拖欠會費的情況下宣佈退出WHO,導致該機構資源緊張,不得不砍掉對也門等脆弱國家的醫療援助。根據美國有線新聞網(CNN)9月的報道,WHO暫停對也門369家醫院中的189家提供援助,那些沒有在空襲或戰爭中喪命的人,現在反而將死於醫療用品短缺。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在特朗普執政期間,美國許多沉積已久的社會問題不僅未得到改善,反而被進一步激化,並外溢到國際社會,加劇了既有的治理危機、意見分歧和多邊合作困局等等。這也是為何世界期待看到美國能在有效領導力的帶領下,雷厲風行地着手改善諸多問題。

一位也門母親手抱10個月大的嬰兒,她無法將孩子送往醫院。(法新社)

一個正面的美國不可或缺

目前,全球正在面臨新冠疫情以及疫情帶來的一系列次生災害,包括經濟復甦乏力、低收入國家大批民眾重陷貧困、糧食短缺等問題。各國需要攜手商議提振全球經濟,有序恢復各國人員及物流往來,並汲取教訓為下一次大流行病做好備案等等。

在這個過程中,世界亟需美國的積極參與,不能像特朗普政府這一年以來雪上加霜。世界需要美國在更積極地管控國內疫情的同時,參與全球疫苗量產及分配,積極幫助低收入國家抗疫,構建更穩健的醫療系統,發揮起在過往應對伊波拉病毒、愛滋病等流行病時的擔當。

另外,面對一個更具有不確定性的國際體系,美國也不應推高地緣政治風險。例如當下一味偏袒以色列、忽略巴勒斯坦利益、對伊朗極限施壓的政策,如此漠視政治現實的做法只會提高地區衝突風險。

在各方關注的中美關係上,更是有需中美政治家攜手處理的世紀難題,中國不可能全然按照美國所期待的方向發展。那麼面臨這種情況,究竟是繼續推進新冷戰,要求其他國家在中美中選邊站,還是放下零和博弈的思維,聚焦於可合作的領域?這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如果美國果真像國安顧問奧布萊恩(Robert O'Brien)所述,將中國視為「伺機營造單極世界秩序」的野心家,中美分歧便只會越滾越大,世界也將受碾於大國相爭的車輪之下。

巴勒斯坦民眾今年2月遊行反對特朗普偏袒以色列。(美聯社)

自一戰結束後尤其是二戰以來,美國曾是人們從戰爭瓦礫中向前邁進的優秀領袖。它幫助構建了聯合國等一系列多邊機構,並作為最大出資方支持這些機構運轉,在鞏固美國領導權的同時,也直接或間接提供了大量國際公共物品,為人類在政治、經濟、人權等領域帶來了長足進步。

誠然,眾多發展中國家的崛起,令美國相對實力下降。在這過程中,國際社會應該承擔更多多邊治理責任,特朗普「孤立主義」也並非毫無美國民意根基,然而這並不是特朗普這般突兀「退群」的理由。這般不負責任的做法不僅直接有損美國的國家利益和國際形象,對他國和國際秩序造成負面影響,更因其對多邊協作的打擊而醞釀嚴重的潛在衝突。

已故英國哲學家羅素(Bertrand Russell)於1959年被問到「對千年後的人類後代有何寄語」時表示,「這個世界愈發緊密相連,我們要學會互相容忍,要接受有人意見與自己不同的現實,只有這樣才能共存,而非共亡」。可以說,世界反對一個反智、混亂、自私短視的美利堅霸主,卻歡迎並需要一個明智、穩定、有擔當的美利堅領袖。時值美國大選,這也是國際社會主流望向美國時的期待。

Love is wise, hatred is foolish. In this world, which is getting more and more closely inter-connected, we have to learn to tolerate each other, we have to learn to put up with the fact that some people say things we don't like. We can only live together in that way. And if we are to live together and not die together, we must learn a kind of charity and a kind of tolerance, which is absolutely vital to the continuation of human life on this planet.
羅素(Bertrand Russell),1959年

上文節錄自第238期《香港01》周報(2020年11月2日)《世界期待一個怎樣的美國?》。如欲閱讀全文請按此試閱周報電子刊,瀏覽更多深度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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