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2020|美式民主的缺陷與不足

撰文:劉沐晨
出版:更新:

2020美國大選的計票程序還遠未結束,然而隨着喬治亞(Georgia)和賓夕法尼亞(Pennsylvania)兩州的點票結果傾向拜登(Joe Biden)的輕微優勢持續甚至拉開,乃至後者在亞利桑那(Arizona)和內華達(Nevada)州較難逆轉的領先——除非特朗普(Donald Trump)另有「法寶」改變結局,否則這場總統選舉的結果幾近塵埃落定,拜登已勝利在望。

回顧過去數日,全球觀眾見證了一幕又一幕的魔幻場景。

當地時間11月4日凌晨5時,特朗普(Donald Trump)在確切拿到213張選舉人票、暫時在搖擺州領先、大量郵寄選票還未計算的時候,便搶先宣布「我認為我已經贏得這場選舉」,並稱要向最高法院提出「停止投票」(應該是指「停止計票」)的申請。然而幾個小時後,拜登先後在幾個搖擺州實現反轉,基本確定勝選趨勢。

值此時,特朗普在沒有實質證據的情況下,接連發Twitter質疑民主黨作弊,乃至頻頻因不實內容和誤導性信息而被Twitter「噤言」。同時他也試圖在密歇根州、賓夕法尼亞州、威斯康星州提起訴訟,要求重新計算選票,卻又多被各州政府駁回。

而這一系列不接受敗選的態度,和他在此次大選中「阻撓計票工作,壓制對手選民投票」等一系列弔詭操作,也再次暴露了美式民主的不足。

+1

按照今天不少香港人對「民主」的想象,美國其實在憲法設置之處便有意避開了嚴格意義上的「民主」。1789年在費城舉行的制憲會議上,需要考慮的問題並非如何實現嚴格的民主,而是如何為「民主」設限。當時的各州州長對今天人們概念中的「民主」持審慎態度,認為賦予包括女人和有色人種在內的全民在政府決策中重要的角色,是不可理喻而極其危險的事。因此如何為防止「暴民政治」的出現而設限,便成了制定憲法的中心問題。

當時社會精英中的普遍思想,大抵可被總結為:政治應由精英階層參與決策,普通民眾容易受到煽動而進行民主暴政,理應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經過200多年的發展,美式民主在不斷的摸索中演變,譬如在19世紀內戰後予以成年男子黑人包括投票在內的公民權(未受到各州認可),於1913年實行了參議員選舉普選制度,1920年第九條憲法修正案允許女性投票等等……但是同時也有「遠離民主」的倒退:不平等的選區劃分、眾議院代表數量的限制、選舉人制度、贏者全拿制……以至於如阿拉斯加每20.8萬張普選票就有一張選舉人票;而人口密集的紐約州61.2萬張普選票才能有一張選舉人票。這也導致歷史上出現多位普選票少於對手、但憑藉多數的選舉人票當選的總統。

同時,金錢在選舉中的作用也越來越大,每次的總統競選資金都會打破紀錄。鉅額的競選經費來自財團和特殊利益集團,每接受一筆捐贈,一個政商交易就很有可能形成了。儘管國會頒佈了《聯邦選舉競選法》、《財政法》、《競選基金修正案》等多個法案限制向總統競選捐贈的金額,但是收效甚微,因為財團發現可以向地方政府捐贈,通過間接方式資助總統競選,以規避法律風險。

普林斯頓大學Martin Gilens教授曾發佈了一篇名為《檢驗美國政治理論:精英、利益集團和普通公民》的論文,Gilens通過對1,799個政策的實驗性多元分析發現:代表企業的經濟精英和有組織的群體對美國政府的政策具有實質性的獨立影響,而普通公民和代表大眾利益的集團則很少或沒有影響。Gilens的研究結果為「美式民主不過是寡頭政治的遊戲」這一觀念提供了有力支持。美國的政策是由精英和商業利益所驅動,而大多數民眾更關心的社會問題則沒有在政府的公共政策中體現。

2020年11月1日,墨西哥城Xochimilco區,特朗普(Donald Trump)的支持者在貼傳單表態。(AP)

「民主」是個概念。美國、德國、加拿大、日本、韓國、朝鮮、中國都認為自己是「民主」的。是以在很多人的理解中,所謂「民主」其實是全民選舉制。而全民選舉制各不相同,它也並不是一個完美運轉的機器,因為選民並非永遠理智。

而同時全民選舉制亦等同於要求各層人民參與往往晦澀難懂的政治決策,又或是至少將晦澀難懂的政治權利交給合適的人。但要想實現這個目標,要為選民提供教育,保證他們獲得儘量客觀準確的信息、形成良好的公民素養和獨立思考能力,並採取必要的保障措施,防止受到煽動的人群做出過激的事情。

美國民主正在失效的說法,固然有些悲觀與苛刻,但是相較於人類的歷史長河,全民選舉制僅在地球上實驗了極短的時間,是允許有犯錯的空間的。但是美國的政治家們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如何精進民主制度上,而是迫不及待地向世界宣揚和傳播。這種姿態使人不禁懷疑:選舉人團制度導致少數票總統的誕生;三權分立未必永遠互相制約;不平等的選區劃分使得每張選票被賦予不同的權重;民眾對現存黨派劃分和候選人缺乏支持意願,卻又沒有其他選項。

在此次大選前,美國政治家們還在指手畫腳外國民主,但是此次大選亂象疊生,政治精英們是時候從中反思問題所在。

大選翌日,現任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Twitter發文,稱對坦桑尼亞近期選舉的異常、政治拘捕及暴力感到深深憂慮。該表態遭至2016年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諷刺都無以形容」的評論↓↓↓↓

民主不僅僅是要求民眾投票,還要有完善的憲法基礎、獨立的法院、自由而理性的媒體和大批高素養的公民,最重要的是:敗選者接受失敗的民主文化。如果特朗普拒絕和平交權,鼓勵支持者去破壞民主黨票倉,那麼民主黨和共和黨間的矛盾與埃及穆斯林兄弟會和軍隊間不可共存的矛盾又有什麼區別呢。

而特朗普此次顯然是有備而來,在距離大選僅一周的時候強行在最高法院加入一名保守派大法官,為挑戰大選結果做了鋪墊。儘管民主黨接受了最高法院關於小布殊(George W Bush)和戈爾(Al Gore)2000年大選結果5:4的判決(也是傾向共和黨的保守派大法官佔多數),但是如果此次大選糾紛再次上訴到最高法院,民主黨是不會輕易接受傾向於共和黨的判決的,最高法院也有變成了兩黨政治鬥爭的工具的風險。

目前美國紐約第五大道的商鋪已經在大選結果公布前加裝木板,預防有可能出現的暴力騷亂。如果為了所謂「並不太民主的民主」而導致社會對立和撕裂,連最基本的社會穩定都無法保證,又何談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