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動物解剖】老師殺兔做無謂實驗 女生反思生命何價質疑課程

撰文:吳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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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蘋(Apple)投身環境保育工作,曾於綠色和平工作超過十年,現為香港護鯊會幹事。(梁鵬威攝)

中學生涯中,總有令人津津樂道的集體回憶,例如男女分開上體育課、初遇女同學月事不適、穿校服去唱K——但對周婉蘋(Apple)而言,這些都比不上生物課要解剖牛眼、青蛙和其他動物,更為印象深刻。

「我跑到實驗室門口,隔着門看見兔子在玻璃瓶內被焗死的一刻。」Apple記得,中學生物科老師做了一個不必要的動物實驗--最少在課程內是不必要的。「他還笑說只是一隻兔仔,緊張什麼?」

在一堆沉悶的課堂和考試中,動物解剖課令學生既興奮又期待,但手起刀落之際,我們可有思考過,這些實驗是否非做不可?

最嬲的是,為何連老師也不尊重生命?家人、同學朋友也不當一回事,不理解我為何而哭。我非常困惑,到底生命的價值是什麼?
香港護鯊會幹事周婉蘋(Apple)
為何狗是寵物,豬是食物?Apple思考過這問題後,決定戒吃家禽和家畜。(受訪者提供)

一次沒必要的實驗

重提十多年前上生物課要解剖兔子做動物骨架模型的事,現任「香港護鯊會」幹事Apple仍然歷歷在目,每個細節也記得一清二楚。

雖為理科生,但化學、物理科的成績都不太理想。她自小已喜歡動物,覺得自己注定是修讀生物科的人。中四、五時,生物科老師在堂上講解生物骨骼,落堂前,老師忽然問:「大家有興趣做個兔子骨骼模型嗎?」理科男生佔多,大夥兒雀躍舉手說好。Apple不以為然,相隔一星期,課室裏出現一隻生蹦活跳的兔子。

「當時完了午飯時間,我將牠抱起放到膝上,一邊摸牠一邊問同學為何有隻兔仔在班房,卻沒有人肯答我。一個相熟的同學悄悄跟我說,老師將要用牠來做解剖。我立即死抱住兔仔不放,打鐘上堂也不放手。」她沒能力收養兔子,只好和男同學們來個君子協定──不准殺兔,男同學答應後,Apple便將牠交還給他們。

沒有人在乎 反思生命何價

放學後我便回家,同學在校門見到我,奇怪地問我為何還在這裏。「那一刻我已心知不妙,立即跑回學校,由前樓梯飛奔到後樓梯,再跑上六樓頂層的實驗實。我跑到實驗室門口,隔着門看見兔子在Bell Jar(實驗用玻璃瓶)中被焗死的一刻,牠在瓶裏亂抓了幾下便斷氣,我目睹牠倒下的一剎。」Apple登時淚如雨下,衝進實驗室責問同學為何不守信用。

「老師在場,他卻笑笑口問我為何這麼緊張,稱要做骨骼模型,還說只不過是一隻兔子而已。但那根本不是一個必要的實驗,老師當初只是問大家有沒有興趣,又不是課程必須。」

隔天,有男同學拿着一塊兔仔的白骨來恫嚇女同學,還帶着一副勝利的表情。「最嬲的是,為何連老師也不尊重生命?家人、同學朋友也不當一回事,不理解我為何而哭。我非常困惑,到底生命何價?」

Apple早前代表香港護鯊會,出席於南非舉辦的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高峰會。會後她遊歷南非,接觸當地動物。(受訪者提供)

讀生物系 尋找人的角色

「生命的價值」這問題在Apple腦海中縈繞不散。修讀生物科之路,似是為她而設,她順理考上大學,修讀生物系,主修動物學。「我喜歡思考生物、環境的關係,想追尋人在世界擔綱什麼角色?」

讀大學時,她會手術刀解剖過青蛙、蛇、老鼠、白鴿、蚯蚓,還做過更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實驗,例如要為鱔抽血、劏開蟑螂再浸水,讓脂肪浮起以觀察其結構。但這些解剖,跟當年的兔子實驗不一樣--「修讀動物學,要了解爬蟲類、哺乳類、兩棲類等的身體構造和生理反應,解剖有其必要,我抱着學習的心態來完成過程,但有時也難免感到殘忍。為鱔抽血要先注射荷爾蒙,原本抽完血過程很快,但因為不熟習,我用針插了牠數十下。」

師兄從前考A-level生物科,要在試場即場解剖動物!他們為了減少失手機會,考試前都會訂購手術刀和一打一打的老鼠,不斷練習。
Apple

課程制度能改變?

在大學修讀期間所進行的實驗,有時也會令Apple懷疑。她曾以香蕉來餵飼果蠅,每隔四小時就以哥羅芳將牠們焗暈,待牠們醒過來,又再燻焗。「我要觀察牠們的遺傳特徵,因此會讓牠們繁殖數代,持續進行實驗。實驗能訓練到技術,但這次實驗我疑惑是非做不可?這些果蠅的出現完全是為了實驗,事後牠們都被人道毀滅。」

課程教學大綱是否不能改變?Apple剛好經歷到高級程度會考(Alevel)生物科考試內容的改革。「我聽師兄說,他們從前考Alevel生物,要在試場即場解剖動物!他們為了減少失手機會,考試前都會訂購手術刀和一打一打的老鼠,不停練習。幸好我不用經歷這個考試。」記者也不敢想像,當年的考試制度下,到底有多少老鼠為了成就學生考進大學而命喪刀下?

在南非保育高峰會上,Apple與當地殘奧泳手Hassiem一同宣揚鯊魚提案。(受訪者提供)

人類在食物鏈頂層 茹素是道德抉擇

「想不到這個中學解剖兔子的故事,事隔20年後還會有人感興趣訪問。」Apple笑說。她回顧中學課程,發現關於生命教育的內容,實在寥寥可數。她對動物的同理心,亦非在課室中學會,反而是直接從動物身上感受到,甚至觸發她改變飲食習慣,戒吃家禽、家畜,並盡量只吃環保海鮮。

「小時候家人曾在不知明的地方弄來三隻白鴿,我為其中一隻肥鴿改名『肥婆蘭』。怎料有日放學回家,肥婆蘭不見了,牠已被人煮熟了。我哭了好幾天,眼都腫了,但當時未有想過茹素。直到長大後,有次看電視節目介紹燒乳豬,我看一看身旁的小狗,發現小豬和小狗的體形好相似!要是我不忍吃我的小狗,為什麼我會吃豬呢?於是便開始戒吃家禽家畜。」

不少人認為,人類位於食物鏈的高層,吃肉是正常的習性,面對這個質疑,修讀生物科動物學的學生會怎樣回應?「在生態學上,人和其他動物是沒有分別的,我們都是動物;但在道德上人和動物則有分別,也就是人禽之辨。茹素是一種文明的選擇。」

生物學上的質疑,Apple答得言簡意賅;至於「素食不夠營養」的質疑呢?「這個更沒有難度。我讀生物學的,很理解人的身體,怎會不知道如何攝取均衡營養呢?」由生物科學生解釋茹素和營養,特別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