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志剛專訪｜螞蟻上市觸礁 金融沙皇獨家拆解原因 贈四字真言
2020年尚餘一個多月就完結，說到今年十大財經新聞大事，內地金融科技公司、「史上最大IPO」螞蟻集團上市前夕觸礁，肯定榜上有名。
「螞蟻之死」原因眾說紛紜，也引來許多討論，例如金融科技公司的監管尺度應如何──管太死，難創新；管太鬆，則釀風險。講到金融機構的監管，金管局前總裁、有「金融沙皇」之稱的任志剛可謂經驗豐富，他接受《香港01》獨家專訪，難得開腔點評事件，分享自己對螞蟻觸礁的看法。
螞蟻集團是內地電子支付和小微金融服務平台的龍頭，旗下支付寶用戶人數逾十億，今年上半年淨利潤超過200億元人民幣，倘成功上市，市值高達2.4萬億港元，等於3間滙控﹙0005﹚。然而，從「史上最大IPO」到「被約談」，再到「暫緩上市」、「監管新規」，短短數天，中國最大的金融科技公司從天堂跌落地獄，震撼人心。
「螞蟻之死」，任志剛坦言不是一個輕鬆的話題，他自己雖然不清楚該公司被叫停上市的來龍去脈，但估計監管當局是希望監管的，只是雙方未必得到一個很長遠及系統性監管的做法。「你要知道，內地監管當局很擔心影子銀行為整個金融體系帶來風險，又要傳統銀行與影子銀行有關的﹙貸款﹚，都搬入資產負債表內，這個背景是不利一間雖然科技好先進的公司，你是『大隻佬』便不用管，不可能的事！」
任志剛獨家專訪︰
任志剛專訪｜對金融危機擔憂升溫 兩因素疊加︰股市調整可以很深
料當局擔心風險 終決定管
眾所周知，傳統銀行有不少「緊箍咒」，例如設有銀行資本充足率、流動資金比率及槓桿率等，惟金融科技公司，如螞蟻集團卻能動用很少的資本金，做到很大的生意，再利用手上的大數據，讓金融服務普惠至小微企。任志剛對這種傳統銀行功能，以互聯網形式來做給予肯定，認為是件好事，「可能會做得有效率一些也不定」，但同時指出螞蟻集團這類公司，吸收存款貸款，經營傳統銀行生意，始終存在不確定因素：「譬如你在互聯網上購物，好多人去你那裡購物，而你做到生意又獲得數據支持，那麼你的信貸是否就等於好呢？你在業務方面會否有其他的因素影響你的還款能力呢？」
任志剛坦言，如果把監管銀行的要求，套用在金融科技公司上會「好辣的」，但監管當局及金融科技公司雙方必需要溝通，更多的責任落在後者身上，「你要給到監管當局信心，﹙證明﹚你做事時，風險是可控的，不會帶來系統性風險。」在螞蟻事件上，談判顯然「破裂」，以致上市要急煞車。「我覺得監管當局是有些擔心的，到最後可能擔心到一個地步是『我都是要監管你』，於是套用一些傳統的﹙監管﹚手法，即使可能有所調整。如此情況下，就和螞蟻上市當時所披露的內容有不同，對投資者不利，可能因而決定退﹙暫緩上市﹚。」
哪裡有風險 哪裡便有監管
翻開螞蟻集團的招股文件，截至今年6月，螞蟻金服只有約2％貸款本金在資產負債表內。換言之，螞蟻集團僅利用350億元人民幣左右的資金，最後產生約1.7萬億元人民幣規模的聯合貸款，如此滾雪球，對傳統銀行而言算是「異想天開」。而人行等部門在螞蟻上市前夕起草的《網絡小額貸款業務管理暫行辦法（徵求意見稿）》，正正限制小貸公司，在單筆聯合貸款中出資不得低於三成。內媒分析指，新規本質上會使得金融科技公司愈來愈接近銀行監管。
事實上，辦法施行後，螞蟻要麼補充資本，要麼收縮信貸規模，以保證監管合規，發展肯定大打折扣，金融沙皇對此取態又如何？任志剛先指出，用科技搞金融是大勢所趨，多運用大數據是有好處的，因此希望監管當局和這些先進的科技公司可以達到共識，理解風險在哪裡，以及如何管理相關風險，「不要說談不攏，便拉倒！」不過，他亦強調監管的必要性，「我以前常說『風險為本』。如果你這樣東西是無風險的，我為什麼要管你呢？即是說，你有風險，你要衡量到風險，你知道個風險去到哪裡，然後就要有管理風險的手段」。
任志剛續指，監管制度不是一成不變，對於管理風險手段，以至資本充足率的要求，都可以傾談，因應科技公司管理風險的方法而調整，只是背後大原則必須遵守，「如果出現虧損，你要有資本作抵銷；如果你的信貸放了出去，存戶突然間要拎錢，你又要有流動資金。所以，資本充足率、流動資金比率，以及槓桿率，是理論上應該要這樣做的，不能因為你可以撳兩個掣便『搞掂』，所以這些監管要求全部都不要。」
銀行不可一成不變
圍繞著螞蟻「死因」，其中一個說法是其動了傳統銀行的奶酪，馬雲在外灘金融峰會上也批評傳統銀行是「當舖思想」。答案不得而知，但任志剛坦言，挑戰、競爭一定存在，惟不能因此排除傳統銀行能夠利用新的資訊科技、金融科技，做他們傳統的工作，任舉例稱，內地有些銀行，在客入進入分行的一刻，透過面容辨識技術，已可確認該客人的身份及數據，在很短時間內為其做還款能力評級及風險定價。
「不可以一成不變，老實說，年輕一代用移動手機，都希望做到許多事，還會不會再走入銀行分行？會不會再入去排隊提取現鈔？你始終想要有一個電子錢包，裡面有數字貨幣，可以遙距對一對，就做到一個交易。」任續稱，這個新的金融模式、資金融通的模式，以及消費模式，將愈來愈主導一個經濟體系做事的方法，那麼銀行一定要適應。「我看螞蟻這件事，並非從負面（角度）看，大家真的要專注一下，如何適應這趨勢，有了一個好的模式或結果，包括監管當局的手段應該如何，是一件好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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