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虎豹瑪莉》・上】從失禁到失卻 10位攝影師說10種流離情

撰文:周穎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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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香港攝影師楊德銘(Paul)、PW、馮凱鍵(阿凱)及陳焯煇,在2021年創辦了攝影誌《虎豹瑪莉》。第一期在4月時推出,封面參考了經典香港情色雜誌《龍虎豹》,題目為「失禁」,在「失」與「禁」之間,四位核心成員加上攝影師林亦和美術指導陳韻如(Kayla),一同交出了攝影作品,以快門代替文字,來一場自我滿足或解放。當時說,預計這本攝影誌約半年出一期。然後2021年將近尾聲,記者收到了《虎豹瑪莉》將推出第二期的消息與資料,那才忽爾發現,原來已過了八個月。
這跟有否期許無關,2021年是一個不容易記清時序的年份,八個月間,繼續有更多大小事發生,社會上的生活上的。《虎豹瑪莉》第二期說的是「流離」,是兩個更難拆開來解讀的字,畢竟問香港人身邊有多少人已經離開到了別處,沒有人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最明顯的,八個月後連《虎豹瑪莉》的核心班底也「三缺一」,陳焯煇因為工作的關係,正長駐在台灣。
撰文:周穎瑤
攝影:蘇煒然

10套作品 10種流離心情

說「流離」,今回參與的攝影師人數更多,四位核心成員以外,還有攝影師高仲明(台灣)、方家遠(日本)、賴朗騫(香港);以及視覺藝術家姚尚勤(芬蘭)、影像創作者Crystal Wong(美國)及媒體工作者楊天帥(英國)。10個人,6個地方,5個時區,年齡橫跨2、3、4字頭,他們當中有人移民,有人在求學,有人在工作,有人留了下來。

如此的組合,可以想像,沒有一種「流離」會是相同的。例如高仲明的作品鮮有地不拍攝人,倒是透過拍攝風景,排遣初抵台灣的不安與抑鬱;又例如Crystal Wong的作品,拍攝了她的親友與她本人一樣同在流離,卻總算有聚在異鄉一起的一點時光。或者如陳焯煇的作品,記錄了他由家出發長駐台灣的四個居所:住過的AirBnB、暫住的時鐘酒店、隔離酒店,還有在香港的家,影像與排版的結合下,每個斗室帶出的情感竟有些濃烈。又或如方家遠的作品,他被公司派駐日本,說是母親與上司所託,現在放假會帶熊仔旅行拍照,假日assignment shooter 拍攝回來的畫面沒有在香港追星的人們拿著偶像公仔打卡的歡愉,還算晴朗的天氣下卻是寂寥。

10套作品10本書 書刊出廠只是另一個開始

10個人10套作品,《虎豹瑪莉》今次已不只想用一本「騎馬釘」的書刊去承載,而是用上10本封面仿成護照的小冊,10本封面打上金色「PASSPORT」字樣的小本子,書脊上附有小孔,以便用繩將本子們串連起來,包裝時再用上橡皮圈,把它們緊緊地捆在一起。

記者好像已有一段時間沒有看過如此精心設計的攝影誌,與Paul 閒談期間才得知,三位核心成員打算親自主理把本子串起來等的包裝工作。「當男人做勞作時」感覺特別有趣,記者便大膽地提出採訪他們的製作過程。誰知印刷太精美也代表了工序繁複,過程總會有意外,書刊出廠日期一拖再拖,拖到連記者都替他們捏一把汗,總算在「BOOKED: 香港藝術書展」舉行的前一天印好了第一批。

一上到《虎豹瑪莉》一個臨時工作室,三位核心成員與幾位年輕義工們,正在與檯上數以百計的本子、數不盡長短不一的棉繩、訂造的紅色圓型貼紙、闊身橡皮圈等搏鬥。那些紅色貼紙是屬於阿凱的,他的作品《無法顯示的家庭影像》與他的親人有關,他在作品引言提到「在不刊登與刊登之間」,決定了用紅色的貼紙把家人的臉龐掩上。於是,這晚見到阿凱指示義工要以每六張貼紙重疊成一塊的方式,協助貼好他至親們的容貌(本來阿凱想全部親力親為,但時間難以容許)。Paul 與 PW則在另一方研究那些棉繩到底如何穿、順序如何排列,兩名男士均表示自己並不常做勞作。

問到PW 與Paul 趕工心情如何,「極度焦慮,怕冇書賣」,最年輕的PW答道,他是這夜時間上最緊張的一位,也是對工序較有想法的一位。「應該唔會嘅,至少都有十套賣嘅......」Paul徐徐地答道,但隨即又問起棉繩怎樣穿法。「心情如何?忐忑呀,因為要穿繩。」大概這才是Paul 真正的心情。「少做勞作嘛。」果然與記者預想的一樣。

組班與設計 格式與體驗 都是作品一部分

訪問的過程不可能順暢,畢竟如此形勢該是他們最忙碌的時候,棉繩的兩端如何連結起兩本本子的底與頂是更迫切要釐清的問題。「不過整個設計其實很自由的,我們也鼓勵讀者自己拆掉那些繩,然後喜歡的話自己再排列本子的次序,或者再聯起來。」Paul與PW說設計師本來就有此意思,「流離」本來就是在說有關連結與離散的事情。

那麼,今次用上「護照」這種印刷品的格式以承載10套作品,又是誰的主意?「本身我們先想用10本本子去承載10套作品,然後想到本子的大小應如護照一般大。」Paul認為,說到「流離」,現在較自然的都會想起移民潮,是實質上的離散,「Passport Size」的本子變成仿護照的印刷品算是順理成章,恰巧跟第一期模仿《龍虎豹》的念頭有點類近,而且可以引發很多聯想。「從前去旅行團,導遊都習慣用一條橡皮圈,把全團人的護照紮在一起,哈哈。」然後兩人就開着或許他們不需要再串起本子的玩笑。

「其實,邀請身處多地的攝影師交作品也是想回應主題。」將離散了的人連結起來,在科技發達的時代算已相對容易,時差卻是無論如何都得面對的難題。PW 坦言因為大部分攝影師其實也有親自參與排版的意見,排版及校對的過程跟攝影師們聯絡時,要經常留意時差。

不過,仿護照到底是否最適合的呈現方式?PW 坦言他同意「護照」的意義本身是回應到「流離」的狀態,但本子的尺寸問題會讓他質疑的。「畢竟今次刊物較細小,連帶相片也印得細小,相片本身已很難呈現,讀者需要以仔細、親密的姿態去看相片,這到底會否與『流離』的狀態有所違背?」「我自己在10月之前,也是用很抽離的角度在看待離散這回事。」PW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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