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日運動】停止忙忙忙 「休整日」如何成為可能?

撰文:邵家臻
出版:更新:
人累了,就唞;動物病了,就斷食;如今,社會病了,教育系統更是病入膏肓,是故以「休整日」來暫停一下日常運作,讓師生都能稍事休息。宣洩情緒,靜思思痛又得,放慢腳步,讓自己飲杯涼水,暫時忘憂亦可以。
邵家臻
(Getty Image)


「休整日」不是進修日,不是培訓日,不是自修日,不是家長日。

 

2016年2月19日晚上,一代文藝復興式的通才(Renessiance Man)終成了歷史,全世界的知識界對他的悼念文章,不是多,而是太多了。他的大名無人不識,「大」得已經不用甚麼「哲學家」、「公共知識份子」、「評論家」、「符號學家」、「大學教授」等名銜來附注。他是安伯托。艾柯(Umberto Eco)。

作為「一名大學教授,他在星期六和星期日也會寫小說」(艾柯對自己的形容),著作等身,旁徵博覽,順手拈來都是睿智。在他的雜文集《帶著鮭魚去旅行》中,有篇叫〈每天一小時四十分鐘〉的小塊文章,風趣抵死,又叫人讀到滴汗。(編按:艾柯生前寫給孫兒的一封信,在意大利膾炙人口。)

安伯托。艾可(Getty Image)
《帶著鮭魚去旅行》英文版(網絡圖片)

文章源於他不滿「人家不把我們人文學者當作嚴肅的專業人才:我們是一批遊手好閒的傢伙。」,遂對自己的生活作些計算。

以一年有8760小時為例,扣除了睡眠、梳洗、上廁所、吃飯、交通時間,他在教書、讀論文、做硏究、編輯、翻譯、寫作、回覆郵件、應約出席會議和典禮之後,他全年就剩下638.5個小時,即是每天有一小時又40分鐘。至於那「每天一小時40分鐘」,艾柯以一貫的幽默,表示「可用於做愛、跟家人朋友交談、參加葬禮、看病、購物、運動、看戲。」

而吸煙,因為找煙、點煙、熄煙需時,太奢侈了,唯有戒煙。

忙忙忙忙忙忙忙 卻只是徒勞一場

一代哲人的夫子自道,忙忙忙忙忙忙忙,至少可以照亮黑暗。但很多人的忙忙忙忙忙忙忙,卻只是一場徒勞。活在這個連一支煙的時間也沒有的城市,誰也忙,誰也不敢自詡最忙。不過,在忙得忘與茫的命運共同體中,特別是在「學生連環跳」的當下,我仍然忘不了學生和老師。

莘莘學子有幾忙,已經不用「繁忙兒童合唱團」的「補充練習無間做」提醒。我城的人住茲念茲,都多多少少知道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有幾忙。而老師,太多實證研究老早說明,老師的工作壓力已經壓得他們透不過氣來,隨便一根蘆葦,都足以把他們壓碎。

「學生連環跳」成因複雜,但由一個兩個三個,到24個了,令人相信,問題背後應該有些結構性因素在作祟,若未從結構性層面入手,正本清源,只是一味的「増辦預防自殺講座」,急製「防止自殺小錦囊」,勒令所有老師參加「如何辨識有自殺危機學童工作坊」,問題不單是局長黔驢技窮,更是令老師更忙更累更急更亂。

「休(息)整(理)日」:先停止恐懼冇嘢做

是時候改變了!常識告訴我們:休息,為了走更遠的路。

米蘭昆德拉的文學作品《緩慢》,也叮囑世人:「快,是為了遺忘;慢,是為了回憶。」昆德拉式的的反抗精神,就是以為,人生百年一瞬,只有放慢脚步,才能反抗這種非我們意願的媚俗的生存狀態。愈是忙忙忙忙忙忙忙,我們更該把時間留住,把本屬我們的生活節奏儘可能延長,讓它在記億中綿綿無盡。

「休整日」,顧名思義,是休息和整理的意思。這根本不需甚麼大道理——人累了,就唞;動物病了,就斷食,讓身體得以「自療」。如今,社會病了,教育系統更是病入膏肓,是故以「休整日」來暫停一下日常運作,讓師生都能稍事休息。宣洩情緒,靜思思痛又得,放慢腳步,讓自己飲杯涼水,暫時忘憂亦可以。

「休整日」不是進修日,不是培訓日,不是自修日,不是家長日,它像是師生旅行日,最好找外界團體承包,在沒有額外工作量下,師生都可以無憂地放鬆、放空、遊戲、傾計、溝通、連繫。

(資料圖片)

「休整日」:如何處理對暫停日常運作的恐懼

「休整日」如何成為可能?關鍵不在理念,不在操作,而是在「如何處理對暫停日常運作的恐懼」這個問題。

恐懼追不上教學進度;

恐懼要補課;

恐懼影響公開考試成績;

恐懼休整日「無所事事」;

恐懼學生變得懶散;

恐懼師生傾計如何開始和結束;

恐懼日復一日的「正常」運作被干擾;

恐懼一旦暫停,之後如何再啟動……恐懼改變。

都說,恐懼是我城最活躍的力量。

凡是在我城生活的人,心底老是藏着一股祛除不掉的恐懼,不知在那一瞬間會有怪獸倏然躍出,大口大口吞噬我們的所有。它一方面使人們失卻信心、失卻了改變的勇氣,另一方面又對自己的恐懼狀況,尋求一切方法去逃避。

恐懼中帶出冷漠,冷漠導致順從,順從導致數之不盡的例行公事,而這卻被當作是「香港教育就是這樣」的佐證,甚至進一步構成香港教育系統的「正常」。

有一天,「休整日」若得以成全,它一定會告訴你,所有的恐懼其實是過了頭,而退一步,真是為我城教育,換來了一個海濶天空。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