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衝突】你會「隔岸觀火」，定係「阻人勇武」？
我們不會阻止勇武抗爭帶來的一般破壞，那麼有機會傷害民居的破壞又應否阻止呢？
旺角警民衝突後，政客和團體紛紛表態，其中一種立場頗引人關注：到底是，永遠站在雞蛋的一方？還是和手持磚頭的雞蛋割席呢？
事後回想這場衝突，肯定有更多的兩難決定。已發生的固然可以有無盡的檢討，未發生的也應有各種的思想預演：您能保證自己下次參與或不參與？總覺得有些問題不能逃避思考，假設您認同革命，今天可有足夠理據發動？革命的界線怎樣劃？自己可以勇武到什麼程度？是否接納無止境的武力擴充？
爆玻璃可以？掟樽可以？掟磚可以？放火可以？自製武器可以？殺人可以？俘虜可以？伊朗式掟石行刑可以？ISIS式報復可以？
一步跳到支持或否定 只會撕裂社會
撕裂是因為我們往往一步跳去支持或否定對方……即使是革命，也得把很薄（Thin）的概念說得清楚明白（Thicken），重申清楚自己的立場和位置。
我不打算在本文爭論大家對抗爭、革命、暴力的概念，也不是要評論衝突起因，或開槍及掟磚的合理性。然而，基於我的社工背景和價值觀，我特別想抽取當晚一個深刻片段來討論：
如果您在現場，您會選擇與示威者割席？還是選擇與不涉事的街坊割席？
衝突中段時間，開始有人焚燒垃圾桶。如果不簡化這舉動是純粹洩忿，我猜想示威者的目的，大概是要增加警方工作成本，又或是阻擋警方突破防線拘捕吧。還記得雨傘運動期間有人衝擊立法會，在爆玻璃行動失敗後，一班不滿「和理非非」的群眾一致把失敗責任歸咎有人「篤灰」，自此「不要阻人勇武」的說法大有巿場。
在這氛圍之下，再不認同武力抗爭路線，大不了就是不共同參與吧，根本沒有資格阻止其他抗爭者的選擇……更何況，哪有能力阻止呢？
好了，直接跳到我的提問吧。我們不會阻止勇武抗爭帶來的一般破壞，那麼有機會傷害民居的破壞又應否阻止呢？
任由火燒 理所當然？
我當下目睹的一個畫面是：有人焚燒垃圾桶，又持續加入雜物助燃；火勢愈來愈大，並催生很濃烈的黑煙。和之前幾個火頭不同，這次是在西洋菜街的民居下燃點，我看著濃煙不斷攻上住戶。火種在路中心，單看火勢似乎短時間內不會燒到民居（除非爆炸另計），但濃煙冒起的擴散速度卻肯定遠超想像。我對火種燃燒的化學知識有限，不懂評估煙霧的傷害性，只看見黑濃煙不斷攻入樓上民居，七樓以下的住戶尤其遭殃。當下社工「上身」，即時聯想如果樓上睡著一個有呼吸系統疾病的長期病患者怎麼辦？
我估計示威者當時也沒有想得仔細，只一心達致延續混亂的效果。所以他們連消防救火及記者採訪也阻止，一般巿民更不可能干涉到什麼。
當下的「隔岸觀火」看似理所當然，因為一下子便推論出「我沒有能力阻止」的結論……但事後回想，如果不選擇參與其中（參與勇武抗爭），也不是為了「食花生」，在這隔岸觀火的狀況下，我是否要立即做一個割席的決定？一是以無辜巿民安全為先，與示威者割席，選擇撲火及「阻人勇武」；一是以同為雞蛋的抗爭者為先，與普羅巿民割席，任由火勢繼續燒，煙繼續攻上樓。
這次始終不只是踢踢篋，不是粗言辱罵內地人就算，而是有機會危及人命。您，會怎樣取捨？
有朋友「先下手為強」，不願跟隨我的提問胡思亂想，先扼殺我假設的可能性：
「這不過是你放大恐懼，根本就不清楚樓上是否有居民；而且示威者不是殺人狂，他們心裡有數。」
「是不義政權逼使示威者反抗，你不指責暴力政權，反指責示威者？」
「革命就是要有人犧牲／流血／死。」
諸如此類。
無論如何，割席不割席都不是簡單決定。對我來說，更難過的是如果我相信人命攸關，為什麼竟然連一絲忠於自己的勇氣都沒有？這可是真．隔岸觀火。
選擇各有各做 等於認同暴力
也許當您作出這種提問，無論過往在民主或抗爭路上做過幾多深耕細作，都註定被視為支持「和理非」的左膠，甚或是包容建制的港豬。有許多文章曾提及，不同路線也可以互相包容、各有各做……可是，試問以上的例子又如何可以各有各做？如何可以各自表述？
思緒不寧，滿腔燥動，和朋友分享心裡掙扎。朋友指，這種「隔岸觀火」不是今時今日才存在，一直以來，有些人被「提防左膠」這說法攻擊到連基本參與運動或表態的權利都失去，又有多少人願意站出來，用理據否定這種暴力？
是的，很多同路人即使不認同社會上出現「剿滅左膠」的意識形態，卻因著對泥漿摔角的恐懼，怕自己受牽連、受攻擊，甚或擔心被起底，最終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把這種暴力習以為常。
活在「隔岸觀火」的愧疚，原來是一種孽。孽，是緣於當初以為可以獨善其身，放棄了「救火」的道義。
【編按：作者為街頭社工、自由工作者。】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