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國教推手」李焯芬對話:勿把誤解國家的遺憾留給下一代
「因為歷史原因,我們那一代人過去對自己的國家了解不夠,這是一個遺憾。」被視為2012年「國教推手」的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理事會主席李焯芬接受《香港01》專訪時指出,香港市民理應增加對國家認識,不要把遺憾留給下一代。他成長的年代沒機會了解祖國,「港英政府時代不希望年輕一代了解中國,甚至希望年青一代與中國疏離,因此不鼓勵你念中國歷史和中國地理,不鼓勵你用中文。」而到今年,香港已經回歸了祖國二十五年,如果一切卻還保持老樣子,實在很難說得過去。
「香港國民教育的目標只是國民身份認同。」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理事會主席、香港大學前副校長、香港珠海學院校長李焯芬,曾於2011年出任課程發展議會轄下德育及國民教育專責委員會主席,以及2012年擔任開展德育及國民教育科委員會副主席;他由始至終深信應該透過地理、歷史、文學等文化教育讓學生重新認識國家、重塑身份認同,但隨着2012年反國教運動的爆發,他的宏願至今仍未完成。
歷史與地理相輔相成
「我們那代人中學的時候沒有念過中國地理,通過課本對中國的山川地理無從知曉,」李焯芬無奈道,自己對國家的第一次認識,不是學校而是金庸小說中的地理江湖,在《射雕英雄傳》中領略到天下名山,在《天龍八部》的介紹中知道雲南大理的蒼山綠、洱海青、月亮白、山茶紅……「對自己國家的地理不認識,是很遺憾的事。」
李焯芬表示,歷史和地理向來是相輔相成,「如果沒有地理的基礎,當你讀歷史的時候就完全沒有空間的概念,又如何理解歷史的發展?」以大禹治水傳說為例,「如果了解青藏高原的隆升對中國整體的高原、山系和盆地分佈產生極大影響,從而直接促進中國地勢西高東低,三級階梯狀分佈特徵的形成,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大禹治水的背後的道理」——受到地形影響,中國境內河流一定是從西向東的由高處往低處流,「因此大禹才能用疏通之法治理黃河,如果沒有地理知識結構,很難把幾千年前的歷史故事講解明白。」
但這些知識不應局限於課堂之上,而應貫穿在整個教育過程中,「地理和歷史的教學也不只是課堂上死板的照本宣科,一樣可以教很多有趣的東西,」李焯芬在香港大學畢業後,曾到加拿大從事教育工作,讓他震驚的是,除了來自中國香港的同學表現很差,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學生都對自己國家的歷史和地理很了解。
李焯芬提到,「學校裏每個學年都會辦多元文化周(multicultural week)活動,讓來自不同國家的同學們在活動期間介紹自己國家的歷史文化。」通常學生們會通過展板形式來介紹自己國家的風景特色,山川風貌或者歷史文化。他至今都記得,像克羅地亞、塞爾維亞等一些國家的同學還會表演當地的特色音樂和舞蹈,「學校會給學生發一張活動用的passport。我們去到每一個國家的展區都需要蓋章。」在活動舉行的一周內,學生們幾乎是在一個又一個的展覽介紹中,來了一次微縮版的世界旅行。
重要的不是科名而是內容
李焯芬搖搖頭說,來自不同國家的同學們將展板做得非常生動有趣,足以見得他們對自己國家的歷史和地理,風俗文化都有很深刻的認識,唯獨香港學生表現得強差人意,「別的國家的學生,無論是什麼樣的民族背景,都對自己的國家有所了解和認識,對自己國家的文化遺產都很認同。香港學生卻對中國一點都不了解,被問到你從哪裏來時,卻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是很難堪的一件事。」
直到今天,香港的年輕人仍在面臨這樣的尷尬,社會上總是有很多聲音在責怪國民教育課程做得不足夠,卻沒有看到問題核心:「重要的不是名字,而是內容。」李焯芬指出,很多國家都沒有國民教育這一科,但是絲毫不會減少學生對自己國家的熱愛和了解,「我在美國的時候,發現每家每戶都掛國旗,」除此之外,學生每天早上上課前,都會唱國歌,宣誓效忠國家。也從來不會有人覺得,這樣會讓美國的年輕人喪失獨立思考的判斷能力,因為培養這種能力,才是是國民教育真正的目的,「名字只是一個代號,重要的是做好內容,真正讓學生在課程中對國家的歷史文化和山川地理有所認識,當他們對國家有足夠的了解,感情就油然而生。」
說到底,要如何推進國情教育?李焯芬仍然堅持,要從歷史、地理、文學三方面共同推進:「地理就是歷史發生的舞台,歷史在一個時間發生,地理是空間。」以昭君出塞的故事為例,「大家首先會問為什麼王昭君要嫁到匈奴去呢?」當解答了這個問題,也就是說明地理對歷史學習的重要性,「自從漢王朝建立之後,就一直與北方強大的遊牧民族匈奴衝突不斷。到漢宣帝時期,漢匈關係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已經屬於漢強匈弱的情形了,匈奴只得依靠與漢王朝和親來維持邊境關係,才有了昭君出塞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