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厭惡設施2】精神中心落戶拗足五年 區議員:唔反對咪幫緊佢

撰文: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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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健康綜合社區中心(ICCMW)之一的沙田安泰軒八年前開展服務,等一個永久會址卻等足八年。上文訪問提到中心主任羅燕清認為落戶三難之中包括區議員。記者到訪當區區議員董健莉辦公室,她認為區議員的不反對也是一種支持;恰恰相反,平機會的研究報告則建議「區議員應幫居民了解ICCMW,說服他們支持」。
在整個諮詢過程中,不論是街坊、互委會、區議員、服務機構和社會福利署都各有說詞。街坊認為諮詢不足,機構認為互委會和區議員助力不夠,甚至成為阻力,社署認為長期諮詢已考慮街坊意見。被規劃署歸類為「敏感設施」的ICCMW,落戶過程到底會諮詢何人?又會諮詢多久?
攝影:歐嘉樂
(此為「被厭惡設施」專題報導四之二)

精神健康綜合社區中心落戶美槐樓一事上,有居民覺得區議員沒在早期作諮詢和教育工作。

有關美槐樓居民對於精神健康綜合社區中心的恐懼,詳看上篇:【被厭惡設施1】一間精神健康社區中心  如何撕裂大圍美林邨?

區議員:「唔反對就係幫緊佢」

註冊社工出身的當區區議員董健莉說,在知悉安泰軒有意落戶後,她曾請當時美槐樓互委會主席林家章做諮詢,但林當時拒絕。她在澄清單張寫道,「出於尊重美槐樓互委會運作及決定,只好從旁關注事件。」

「我認為區議員有責任讓居民認識和了解。但在沙田,區議員助力不夠,甚至是有點阻力的。」羅燕清以安泰軒在離島落戶為例,當時區議會副主席周轉香主動協助居民認識ICCMW服務,落戶過程順暢快速。平機會在報告中正正提到,區議員應引領公眾認識ICCMW的服務性質和重要性,說服他們支持中心遷入;長遠而言,更應與中心合作推廣精神健康,減少公眾的誤解和歧視。

當區區議員董健莉指,自己在居民大會後有在美槐樓樓下作問卷調查,但結果已經碎掉,只能提供當時的反對及贊成等數字。
新生會能否得到居民認同,應該他們自己爭取,不是我做任何事去爭取。我的角色可以做咩?我唔反對就係幫緊佢囉。
沙田區議員董健莉

董健莉雖然在邨管會不反對落戶,卻在今年5月群情洶湧的解說會上指責社署在地區諮詢工作嚴重不足,引來居民掌聲支持。對於區議員的角色,董有不同看法:「區議員角色要同居民講有相關服務,我亦有轉介個案,他們搞活動我亦無反對申請撥款,這是不是支持?我不反對他的服務,但落戶要居民認同,亦要社署配合。是不是我嗌咪就有人支持呢?我叫人投票都不是一叫就有。」董覺得政府不應依賴機構、區議員和互委會做諮詢。

「新生會能否得到居民認同,應該他們自己爭取,不是我做任何事去爭取。我的角色可以做咩?我唔反對就係幫緊佢囉。」她說。

安泰軒在開展服務後一直有做教育工作,但居民是否能真正接收到有關精神病的資訊?
我哋唯一可以做就係激動、爆。當初你可以教我們精神復康是什麼,有精神病家人的人或會支持,但現在是90%反對,已經非理性了。
美槐樓居民 楊先生

居民:諮詢宣傳不足,我們唯有激動

小童群益會自2014年遷出會址後,美槐樓下一直拉閘空置。大部分居民2014年才知道ICCMW選址在樓下,數年沒開會的互委會旋即找區議員董健莉召開居民大會。然而大會情況混亂,最終腰斬。媒體《新聞刺針》訪問社會福利署專員李張一慧,她指2013年選址美槐樓時已展開諮詢工作,區議員當時知悉事件。

街坊楊先生說得勞氣:「佢(董)做咗假嘢!你查吓佢份問卷調查有無問過美槐樓?如果當初有問美槐樓,結果係51%支持,我唔會出聲。」事後記者向董健莉查詢,她說會後有在美槐樓做一戶一信問卷調查,不過結果則已碎掉。她隔天傳來一份在2014年十月做的問卷調查發佈單張,寫道在232份意見中,有211份意見表示反對。於互委會委員王先生來說,他認為區議員是「事後知死才出份嘢諮詢」。

楊先生說自己本來對精神健康服務中立,但諮詢和教育工作不足,令他對落戶一事很反感。

楊先生說,他當初對於服務落戶態度中立。「話唔定有一日我癲咗要住係度。」然而,安泰軒並非宿舍,楊先生點頭稱是,「但老人家一直以為是精神病宿舍!」他認為區議員存心隱瞞,加上互委會組織鬆散,不太干涉政治,導致2014年前居民根本不知道安泰軒是什麼。

「係因為區議員咁做先令到我地咁激動到要反對。我哋唯一可以做就係激動、爆。當初你可以教我們精神復康是什麼,有精神病家人的人或會支持,但現在是90%反對,已經非理性了。」他說。

落戶一事,是不是揭示了邨管會代表性不足?抑或證明社署有必要擴大諮詢對象,早期不應只向互委會、區議員或區議會交代細節?

美槐樓主席列席下通過的「不反對」落戶

究竟怎樣的諮詢,才算是諮詢足夠?不同地區的公眾諮詢在時間、資訊透明度、如何處理反對聲音、諮詢對象方面都沒有一套標準,例如有地區諮詢年期最長兩年七個月,最短一年內。諮詢到哪一刻才真正完結,視乎不同社署專員的態度和做法。對此,平機會直指諮詢過程應該規範化及訂立時間表。

首先,要諮詢誰人?社署在物色永久會址後,會諮詢相關區議會、屋邨管理諮詢委員會(即邨管會,由各座互委會主席或代表及該區區議員組成),當邨管會「不反對」,房署才會批出組約。但在美林邨事件中,美槐樓主席一早辭職,只列席邨管會議決,沒有投票權。其餘投票者不反對落戶,遂引起不知情的美槐樓居民反彈。

平機會在2016年發布 《香港精神健康綜合社區中心及其他社福設施選址所遇困難的研究》 ,形容社區領袖在ICCMW落戶事件中操「生殺大權」,批評社署太依賴社區領袖發放資訊。當他們不支持選址,或刻意迴避事件,ICCMW要取得居民支持變得十分困難。

安泰軒早於2010年就有在地區做精神健康推廣活動,有在ICCMW做過的社工認為,政府既然帶頭推動ICCMW入社區,就有責任在宣傳方面洗脫精神病患長年以來的污名。(受訪者提供)
絶大部份地區的公眾諮詢都沒有一開始就直接告訴居民,中心會設於邨內哪一座樓,而是只向區議員及互助委員會委員透露選址的詳細地址。
平等機會委員會《香港精神健康綜合社區中心及其他社福設施選址所遇困難的研究》

低調諮詢、透明度低或引起居民反彈

諮詢內容的透明度又有幾高?報告指出:「絶大部份地區的公眾諮詢都沒有一開始就直接告訴居民,中心會設於邨內哪一座樓,而是只向區議員及互助委員會委員透露選址的詳細地址。」

有中心負責人在平機會訪問中提出,感覺部分政府人員有意低調進行諮詢。這種做法,與認可及推廣社區精神健康的原意是否相違背?長遠而言,更可能破壞社區內不同持分者之間的信任。規劃署訂立的《香港規劃標準與準則》將ICCMW歸類為敏感社區設施,提出選址時應以「融入」為目的,而非將設施「隔離」。準則又提議,公眾諮詢範圍應盡量廣闊,包括所有相關人士。不過,署方又回覆平機會指準則只是指引性質。

社署要根據社福機構權責範圍決定選址,篩選過後,美槐樓樓下是最合適的地方。

社署回覆,自2013年決定選址美槐樓起,就一直有接觸互委會、邨管會和諮詢區議會,不過因為2014年居民爆發反對聲浪,安泰軒從2015年至今舉辦了18次教育活動,參與人數接近五千人。直至去年,社署則以會議、面談、電聯及信件等方式分享安泰軒服務內容。

「自服務開展至今這7年多時間裡,沒有一間綜合社區中心發生過暴力事件。 」對於上篇訪問美槐樓互委會王先生提出的安全問題,社署指會考慮調節服務運作安排,例如轉用人流較少一面出入口,又指初期可先以預約形式約見服務使用者,控制人流。 雖然ICCMW未曾有暴力事件,但居民對精神病的刻板印象,又可以如何化解?

安泰軒(沙田)中心主任羅燕清希望,無論街坊支持或反對,都應先接觸精神病患或康復者多作了解,再作定論。
我好嬲,我點會係炸彈?
一位新生會安泰軒精神病康復者

落戶並不代表社區已共融

安泰軒已經確定落實美槐樓會址,他們期望在2019年3月前遷入。

一年前,會員心灰意冷,說不如放棄找會址吧。羅剛上任,請大家多給三個月時間盡最後努力。「最終有進展,落實了會址,他們是很開心的,起碼有地方聚頭。」會員過去幾年付出很多心力,羅燕清最記得5月的社署解說會上,十幾個會員到場聽會,事前大家一早傾好冷靜應對居民,會上美槐樓互委會呈上500個反對簽名,亦有委員指ICCMW是計時炸彈,一個會員忍不住離場唞氣,另一個會員跟她說:「我好嬲,我點會係炸彈?」

「有醫生說過,抑鬱像傷風感冒,每人都有抑鬱情緒。誰敢說自己不會有精神病?為何要歧視?那是生老病死的其中一種。」羅燕清說。

「醫生說過,抑鬱像傷風感冒,每人都有抑鬱情緒。誰敢說自己不會有精神病?為何要歧視?那是生老病死的其中一種。」羅燕清說。
會員明白要忍耐,我們不想對抗,將來我們和互委會、居民亦會多合作。你想知道會員的真正面貌,就來開放日、參與活動,否則我怎樣講,你都不會相信的。
安泰軒(沙田)中心主任羅燕清

回望過去幾年,羅燕清認為社署立場堅定,但由於互委會本身對社區參與度低,她建議或者社署可以更早、更主動做前期聯絡。「訊息不只傳給主席,也傳給委員,不要去到投票一刻才去認識。」

落戶雖已敲定,但美林邨現時如同炸開的碎片,逐塊撿拾並不容易。社區協作和共融才是恆久的課題,她相信中心開幕後多接觸,情況會慢慢改善。「會員明白要忍耐,我們不想對抗,將來我們和互委會、居民亦會多合作。你想知道會員的真正面貌,就來開放日、參與活動,否則我怎樣講,你都不會相信的。」

 

美槐樓互委會委員曾經說「人人都不喜歡這種設施」。東涌逸東邨祿逸樓當年也經歷過ICCMW落戶事件,至今並無大事發生,互委會和安泰軒甚至以好鄰居相稱。夾在居民反對和社區服務需要之間,當年互委會如何走過?委員說,他們也經歷過情緒困擾,感受到精神健康服務的重要。詳看下篇。

落戶後,社區共融的挑戰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