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馬暖男髮型師 為露宿者義剪、免費教弱勢社群助自力更生

撰文:馬來西亞東方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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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相信,理髮的意義不僅是剪頭髮那麼簡單。這一把剪刀,能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密切,也能說明更多有需要的人。」
馬來西亞Othrs Barbers創辦人兼首席理髮師劉建彬(Lex Low)在理髮的路上走了16年,曾迷失方向,曾有放棄理髮的念頭,最終仍堅持執起手上那把剪刀,養活自己的同時也造福社會。
報道:鄭宇晴 攝影:徐慧美

「Abang Lex」(Lex哥)、「Cikgu Lex」(Lex師傅)或「Teacher Lex」都是學生們對劉建彬的稱呼。劉建彬從事理髮行業多年,在義務為馬來西亞原住民、難民和流浪漢理髮的同時,也提供免費的理髮課程,讓這些弱勢群體能有一技之長,養家餬口。

開辦Othrs Barbers之前,劉建彬因長期接觸化學劑而患上銀屑病。當時情況頗為嚴重,醫生建議他別再接觸化學劑,避免病情惡化。「但我從畢業至今都從事理髮行業,除了拿剪刀,我不曉得我還可以做些什麼?」當時的劉建彬無法接受事實,未來的種種不確定讓他感到彷徨無助,暫時離開了理髮業。

這段期間,劉建彬開始到孤兒院、老人院、非營利組織等進行義務理髮,認識了保護青少年的馬來西亞非營利組織Promise Home。該組織收容了不少原住民孩子,讓他們在這裡上課,追上其他同齡人的步伐。「他們與『Abang Lex』接觸已久,彼此相當熟悉,所以我希望可以教會他們一點東西,一點可以在這個社會裡生存的技藝。」於是,他開始將這群青少年帶到自己的店舖裡,每個星期抽空為他們上兩次課。

早前,劉建彬到原住民部落辦速成班,學生們現學現做,立馬為部落裡的鄉民理髮。圖為學生按照白板上的教學為鄉民理髮。(馬來西亞東方提供)

為原住民孩子傳授技能

「剛開始會先讓學生在塑膠模型上學理髮,待學會基礎之後,我們就會找來真人模特兒,讓他們練習。」剛開始學習理髮時,學生們經常會用超過2個小時來理髮,但經過3個月的培訓後,大家基本都能剪出似模似樣的髮型。

「這時候我們就會進行考試。」劉建彬透露,考試期間有指定的髮型和限時,學生們需要完成任務才算及格。及格的學生就可以在週末到這裡兼職,為Othrs的客戶理髮。「如此,他們可以賺到佣金、累積實戰經驗、訓練他們接觸客戶的膽量;而客戶則可獲得一樣品質的服務,一舉多得。」偶爾,劉建彬也會向客戶提出免費理髮的優惠,讓原住民學生累積更多實戰經驗。

在學生掌握了理髮技術之後,劉建彬也會帶著他們回去自家部落,為自己的鄉親父老理髮。「首先當然是讓這些學生的父親接受孩子為自己理髮,接下來才是為村民服務。」他笑言,看著學生們為父親理髮的畫面深深觸動了他的心,也讓他更堅定自己要繼續做這一件事。「一把剪刀不僅能為你理髮,帶來全新的面貌,也能溫暖人心,促進親子情。」

參與培訓的原住民學生共有15人,雖然間中有人退出,有人選擇留在家鄉為鄉民服務,但也有兩名學生畢業在即,將在來臨的5月加入Othrs陣營,成為正式理髮師。「學生選擇回鄉發展,我們就必須尊重他們的選擇。有朝一日他們決定不再務農或打獵,我希望他們可以靠著這一技之長維持生計。」

劉建彬為學生們示範理髮技巧,確保他們擁有理論和實踐學習經驗。(馬來西亞東方提供)

培訓流浪漢遇挫

除了教導原住民學生,劉建彬也為馬來西亞非營利組織Dignity for Children Foundation設置了「Cut X Dignity理髮廳」。Cut X Dignity是該非營利組織旗下的其中一門手藝課,主要培養難民學生擁有不同的手藝,讓他們能有賴以為生的技能。

早年,劉建彬獨自一人到那裡做教學,漸漸看到成效後,開始為他們聘請導師,自己則當顧問。「以前培訓學生,現在培訓老師。」他笑言,單靠自己的力量絕對無法撐這麼久,還需要外界及團隊的支援。

他坦言,早期一個人教原住民、Cut X Dignity難民學生、做義剪,還需兼顧自家生意忙得像陀螺一樣,太累卻沒辦法停下來。後來父親因病逝世,讓他一度無心教學。直到某天收到Cut X Dignity學生寄來的照片,那是難民學生請哥哥拍下他為父親理髮的一幕。「雖然我失去了為我父親理髮的機會,但將這門手藝傳出去,能讓更多人擁有為自己父親理髮的機會。」劉建彬與父親關係密切,無法接受父親離世,那張照片的到來宛如當頭棒喝,深深觸動了劉建彬的心,讓他重新投入教學。

劉建彬經常四處義剪,偶爾單槍匹馬,偶爾帶上Othrs團隊,一般都會配合以幫助流浪漢為主旨的非營利組織。在培訓原住民學生理髮之前,劉建彬也曾嘗試培訓流浪漢。

在培訓原住民學生理髮之前,劉建彬也曾嘗試培訓流浪漢。(視覺中國)

「我們培訓了好長一段時間,最終卻發現他有C型肝炎,不能再從事理髮業。」說起這段往事,劉建彬仍然感到難過,他以為那名流浪漢學會這門手藝後,可以有正當工作,不再需要四處漂流,偏偏事與願違。劉建彬指出,這是唯一一名肯學手藝的流浪漢,在付出一番心血後,卻在對方臨上班前發現他手上有些瘢痕,這才問起他的身體狀況,「才知道原來他曾經吸毒。」大馬嚴禁C型肝炎患者從事理髮工作,而劉建彬也不敢冒險讓他接觸客戶,最終只能放棄他。

「我們不知道他們(流浪漢)的生活背景,也沒有一個可以聚集他們的地點,若要培訓他們,我還需要找落腳點、安排交通、食宿等,費用十分龐大。」至今,劉建彬再也沒有招收流浪漢為學生了。

劉建彬也會與非營利組織合作到街上為流浪漢義剪,雖然近期因忙於婚事而緩下腳步,但仍會繼續他的義務工作。(馬來西亞東方提供)

助原住民與社會接軌

「原住民過的是群體生活,一般會一群人一起來上課,絕對不會一個人來。」劉建彬指出,大多原住民學生仍害怕與外來群眾交流,喜歡活在自己的圈子裡,因此他認為理髮是讓他們接觸外界的「踏腳石」。「他們怕接觸陌生人,偶爾會發生不敢為顧客服務的事件,有些甚至不敢在我不在店裡時前來工作。」劉建彬認為這是因為學生們還未習慣這個社會,他相信時間能改變一切,只要讓他們慢慢接觸社會,就會有融入的一天。

在幫助原住民學生自力更生的同時,這樣的舉措也無形中在教育客戶。「歧視是無所不在的。」為了增加原住民學生的理髮經驗,他也曾多次帶學生參與商場理髮活動。他坦言曾看見不少歧視案例,其中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帶著孩子的媽媽要求他換掉理髮師,直言不要這些看起來「黑黑」、「不太會理髮」的人來為他們服務。「我想證明給外界看原住民與不會理髮不是等號,為什麼要從膚色來判斷他們會不會理髮?」不過,他也指顧客對原住民理髮師的反應兩極化,有人避而遠之,也有人樂見其成。劉建彬會告訴店裡的顧客關於教導原住民學生的故事,有些顧客在知曉後更願意讓原住民學生來為他們理髮。「又能理髮、又能促成他人的事業,許多人還是願意的。」

一般開班授課的費用為每人4000令吉(約7500港元),但劉建彬選擇義務教導原住民學生。偶爾也會帶上自家理髮店裡的其他理髮師一起到原住民部落幫忙。然而,長貧難顧,劉建彬坦言自己的力量有限,僅能從自家理髮店中抽取一部分的盈利作為贊助費用,因而開放給外界人士贊助學生。他指出,每一位被贊助的學生都能獲得一個基本的理髮用具包及完整的理髮課程,但早前收到的10個贊助名額已用了9個,目前僅剩一個位子。「單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實現的,唯有社會大眾參與其中,才能讓更多人受惠。」

劉建彬的夢想是開100家理髮店,他笑言,自己或許沒有這麼大的力量,只要將Othrs Babers的理念和精神傳達出去,由自家學生畢業後來開或以特許經營權的方式來做也行。(馬來西亞東方提供)

啟動暖心的巨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在理髮的短短數十分鐘裡,我們從陌生人變成知曉對方經歷的人。」從事理髮行業10餘年,劉建彬享受在理髮過程中與人交談,從中了解對方。他認為,理髮是這個速食年代的緩衝劑,增添人與人之間的接觸,緩解社會的冷漠。因而,他希望這門技藝同樣能給他人帶來這樣的改變。

Othrs少了一個字母但同樣唸others,劉建彬希望把「他人」(others)放在第一位。他一直希望理髮及教育能影響這個社會,成為一個互相關懷的社會。但身邊的人並不明白他的想法,就連太太也曾在婚前問他,為何要花時間做這些事。「這些事看來不會有很大的成就,也不會讓我有更多收入,但能影響他人,讓這樣的東西傳承下去。那麼到我老的時候才不會後悔自己一生碌碌無為。」

早年,有香港人來拜師,向他學習理髮後,輾轉到上海一家小理髮廳,並將盈利捐贈到動物保護協會。「看,這就是它的感染力。」劉建彬相信自己做的事能慢慢影響身邊人,讓他們多為他人設想。他笑言,自己要加倍努力教學,「因為我的夢想是要開100家理髮店,將這些精神繼續傳出去!」

不過劉建彬直言,母親對他做義剪而感到擔憂。由於流浪漢來自不同背景,母親擔心他理髮需要做近距離接觸,增添感染疾病的風險,因而勸他少為流浪漢義剪。雖然如此,母親並沒有反對他進行義務工作,反而將所有報道剪下貼在家裡的牆上,每每有訪客時,就會自豪地告訴對方:「這是我兒子。」

今年剛成家的劉建彬笑說,以前會專注在工作和義務工作上,但現在有了太太,需要重新分配時間,務必達到家庭、事業與義務工作三方面的平衡。雖然緩下了腳步,但他在義務教學的步伐絕對不會停下來。

【本文獲「馬來西亞東方網」授權轉載,原文:【心視野】劉建彬義剪斷開社會冷漠 免費授藝傳遞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