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城市消逝的舊舖、老村 城市速寫人訝異故事走過來

撰文:盧瑛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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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某天,你在街上看到有人拿着畫筆,正在速寫本上畫着什麼,時而抬起頭細細研究眼前景色,時而低頭結合所見和所想,細意記錄下來,常常一畫就是幾十分鐘甚至幾個小時。他們走到城市不同角落--除了喧鬧的街道,還有一個社區、一家老店、一條村落、一道天橋、一片稻田⋯⋯眼前景色流動,均以獨特的方式凝在畫裏、他們心裏。

Urban Sketchers Hong Kong的成員各自尋找合適視角,聚精會神地描畫眼前的薄扶林村。(盧瑛婷攝)
Catherine畫筆下的同德押。(受訪者提供)
Catherine畫筆下的老店。(受訪者提供)

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從薄扶林村往置富花園的行人路上,漸漸聚集了一群人,約有十來個。他們三三兩兩,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拿着調色盤、有人腳邊擺滿各式各樣的畫筆刷、有人正在上色、有人還在起稿,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在描畫眼前的薄扶林村。

循他們的視線望過去,是密集的窄巷及屋頂。遠處是山,山下旳村屋如海浪般向前湧來。路過的街坊好奇地停下看看他們的畫,然後又離開。

下午3時左右,主持人楊復始(Gary)着大家圍成一圈分享心得,部分成員從村中回來,各自在地上攤開剛才的畫作,Gary邀請其中幾位成員講解自己的靈感和構思,大家則饒有趣味地聽着。

即使是一條村落,景色也是流動,而速寫者就是捕捉那段時間那個空間中發生的人和事。(盧瑛婷攝)
雖然都是畫眼前的景色,但表達方式各有不同,是個人化的解讀。(盧瑛婷攝)

動筆記錄城市面貌 保護歷史文化價值

這正是Urban Sketchers Hong Kong(速寫香港)在去月舉行的一次城市速寫活動。組織在幾年前成立,很快便吸引了不同行業卻熱愛城市速寫的人加入,如今facebook群組已有5,000多人。

Urban Sketchers(城市速寫者)的社群由駐西雅圖的記者Gabi發起,鼓勵志同道合的朋友通過即場作畫記錄眼前景色。社群在全球各地都有分部,而Gary就是香港的負責人之一。從事教育工作的他,會與其他搞手一同考量速寫的地點,大概每月舉辦一次。

地點可以是具歷史價值的地標建築、可以是舊區如深水埗、可以是上水的農田、可以是打風吹倒大樹等突發事件、可以是遊行示威,亦可以是因重建清拆而快將消失的城市風景,譬如灣仔同德押。

說起同德押,Gary亦嘆了一口氣,「我們當然希望保護城市即將消失的風景,但在這種制度之下,可以做的是提高大家的意識,通過繪畫告訴大家這些受威脅的建築物,具有珍貴的歷史價值和文化價值。」他說。

Catherine筆下的嘉咸街街市。(受訪者提供)

對景色的個人化解讀

成員Catherine Chan就曾經畫過同德押,在熙熙攘攘的灣仔街頭,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容身的地方,一邊畫、一邊想着這幢漂亮的建築物即將被拆的命運,「感覺好唔開心」。

從事採購工作的她,自小喜歡繪畫,可惜漸漸因讀書工作而遺忘,加入Urban Sketchers Hong Kong令她重回「舊愛」,基本每次活動都會參與,周末也會約朋友一同周圍速寫。

她偏好熱鬧、有本土色彩的地方,嘉咸街街市正是其一,「畫畫令人多去探索城市,有些地方也許平時不曾想到要去,但通過前往畫畫,又發現了許多驚喜,像隱藏的寶藏。對比照相,城市速寫真的是個人化的景色解讀,照相難免會有相似的感覺和風景,但城市速寫是很難畫出相似的東西。」

兩位搞手Ben(左)和Gary正在分享,一旁是成員們的作品。(盧瑛婷攝)
Ben當日所畫的薄扶林村。(受訪者提供)
Ben所畫的添馬公園露天電影現場。(受訪者提供)
Ben筆下的茶餐廳。(受訪者提供)

浸入環境中 了解景色

那日在薄扶林村,Urban Sketchers Hong Kong另一位搞手、本職為工程師的陸建邦(Ben)到了之後,首先從高處見到整個薄扶林村的全景。他記在腦海裏,想着先轉一圈,決定開始的地點,最後畫全景。然後又走入村裏,村口有幾個小檔,五金檔對他來說最吸引,晾出來的雜亂無章的水管與路邊忙碌上落貨的人流構成特別的構圖。他於是停下來畫。

後來又在村裏的橫街窄巷中穿梭,最裏面他看到了一架電單車,很有意思。用水彩畫完它後,他又決定用單色線條簡單描繪轉彎的小巷,交代電單車的所在地。

對Ben來說,任何地方都可以很有趣。「譬如建築,或者很瑣碎的東西,或者街上的一堆雜物,或者人山人海的演唱會。」他說。那一天畫完薄扶林村,他自覺認識多了這條村的氣質。

Gary在西貢所畫的鳳凰木。畫畫時,一位老婆婆走過來與他聊天,讚賞他的繪畫之餘,說起鳳凰木原是結婚時丈夫所種。如今鳳凰木已成大樹,她亦已步入老年。「有時候故事會自己走過來告訴你聽。」Gary說。(受訪者提供)
Gary筆下的皇都戲院。(受訪者提供)
Gary的城市速寫畫作。(受訪者提供)

有沮喪亦收獲故事

在香港這個城市裏即場作畫,難免有時會遇到被趕的情況。Gary談到一次在某個寺院中速寫,保安走過來告訴他不可畫畫,理由只是寺院是給人欣賞風景的。他後來反映到管理處,卻得到一個畫畫會弄髒地方的解釋。又有次,他在可以望到電車的商場天橋作畫,管理人員上前「關心」,問他何時畫完,又站在旁邊盯着他作畫。

他試過在英國過百年歷史的圖書館中畫畫,保安反而過來問他是否需要一張凳子。「相對來說香港有些地方的所謂妥善管理,仍然是太過火。」

被無理驅趕固然令人生氣,但另一方面,有時路人會好奇地停下來望着畫者在做什麼,看與被看又會發生有趣的聯繫。Ben記得一次在街上畫一個生果檔,剛開始賣生果的女士過來望了望,說沒什麼好畫就轉身走了。一個鐘後畫作完成,她再一看,又覺得得意。「有時候人的觀點會轉得很快,我覺得都幾特別。」Ben說。

對Catherine來說,城市速寫也是很好的與人溝通方式。有時候街坊問有什麼好畫,有時他們走過來,又自自然然開始講起自己在此地長大的經驗,畫作裏於是蘊藏了故事,多了一層獨特的城市和人生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