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奇手法奠基者曾指揮「俄軍」衝進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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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大陸,有段時間《列寧在十月》是我們唯一能看到的外國影片。其中那段一分鐘左右的四小天鵝芭蕾舞,多年以後,還令我們津津樂道。我一位大學同學說他為了這一分鐘把這電影看了無數遍,以至於能背誦這部電影的全部台詞。
文:王璞 | 原題:愛森斯坦之死

每逢同學聚會,模仿《列寧在十月》中的列寧,是他的保留節目。只見他往起一站,身體耍橫地往上一挺,一條手臂扠腰一條手臂往前方大力劈去,吐出連串台詞:「把憐恤丟掉吧!」「我們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勝利;還有另外一條出路那就是死亡,死亡不屬於工人階級!」嘩,真的是列寧上了身。

愛森斯坦

我今天想起這一往事,是因為看到蘇聯導演愛森斯坦回憶。我原先以為《列寧在十月》就是愛森斯坦的《十月》,這才知道原來不是。愛森斯坦的《十月》儘管也嚴重歪曲了歷史,還是沒能討到斯大林的好,被批為「形式主義」,所以沒有被批發到中國。

五千名紅軍士兵作群眾演員

愛森斯坦回憶中寫道,當他拍《十月》中攻打冬宮那一場時,為了表現宏大的史詩場面,調集了五千名紅軍士兵作群眾演員。並且是真刀真槍。當大家衝進冬宮,不小心打中了一隻大古董花瓶,導致好幾名演員受傷,了解當年歷史的人們感嘆:「這傷亡可能超過了1917年佔領冬宮時的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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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1917年衝擊宮殿的只不過是幾百名水兵和赤衛隊員,而冬宮衛隊早已退守,佔領者們從洞開的後門長驅直入,完成了一次沒有流血的革命。

這位以蒙太奇手法奠基者而名垂電影史的蘇聯導演,遭到當局蠻橫批判後,被這種動輒得咎的創作環境驚嚇,藉着出國考察的機會想要一去不返。可是不行,老媽還在國內呢,政府叫他老媽給他寫信,讓他知道,不回來老媽就會有禍上身。結果從他一九三二年回國到一九四八年死去,再也沒拍出過一部可與《戰艦波將金號》相比的電影,盡管那部電影也是在竄改歷史的基礎上拍攝。可在三、四十年代的蘇聯,黨更強化了對電影、尤其是愛森斯坦偏愛的歷史片的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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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一套電影《伊凡雷帝》始終是個半成品。因為斯大林看了第一部之後大怒,把這位大導召去,給他上了一堂編導課,從伊凡雷帝的死法到他胡子該有多長都作了指示,最後畫龍點睛道:「伊凡雷帝確實很殘酷,但你必須把他不得不殘酷的原因表現出來。」

而這也恰巧是愛森斯坦在這個人物身上投入這麼大熱情的原因,不過他是以與領袖相反的思路構想的。在身經斯大林血腥大清洗的恐怖之後,他想在伊凡雷帝孤獨的慘死中表現:「暴力可以得到解釋,也可以被合法化,但它不會被認可。如果你還屬於人類,你就必須為之付出代價。」

他答應重拍。但他告訴朋友說自己絕對不會改動當初的構想:「重拍?」他對一位朋友道,「你難道不會想到我在重拍第一鏡時就會死掉嗎?」

他果然在開拍第三部時心臟病發而死去。時年五十歲。

(獲作者授權轉載自Facebook帖文。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作者簡介:王璞生於香港,長於內地。上海華東師大文學博土。一九八零年開始寫作。一九八九年定居香港。先後作過報社編輯和大學教師。二零零五年辭去大學教職,專事寫作。主要作品有:小說集:《女人的故事》、《雨又悄悄》、《知更鳥》、《送父親回故鄉》;散文集:《呢喃細語》、《整理抽屜》、《別人的窗口》、《香港女人》、《圖書館怪獸》、《小屋大夢》;長篇傳記:《項美麗在上海》;文學評論:《一個孤獨的講故事人—徐訐小說研究》、《我看文學》、《散文十二講》(此書內地版改名為《作文十二講》、 《小說寫作十二講》、教學參考書《現代傳媒寫作教程》等。長篇小說《補充記憶》獲天地圖書第一屆長篇小說獎季軍,長編小說《么舅傳奇》獲天地圖書第二屆長篇小說獎冠軍、第六屆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小說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