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無明】照顧責任應否「外判」?政府在哪裏?

撰文:陳紹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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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有很多問題,沒有呈現浮面,就沒有公眾關注;沒有公眾關注,就沒有改善,問題延續,個案只能繼續默默忍痛生活。電影《一念無明》,再次讓香港的都市問題具體浮現,希望社會有進一步關注。

《一念無明》劇照

《一念無明》讓人看得抽心、感觸,因為故事呈現很多真實到肉的香港社會現況及矛盾︰不願意送親友到院舍,但照顧壓力具大,甚至影響精神狀況;住屋環境狹小影響家庭生活個人健康,但又沒錢住得更大;口說對不應歧視康復者,到埋身時又很抗拒……或多或少,出現在我們附近,或生活當中,甚至如電影主角般每天內心交戰折磨。

悲劇因個人不幸?或更是服務及資源問題

《一念無明》角色背負的問題,並非偶然,而是深受社會結構影響而產生或延續。若不透過政府配合社會資源紓緩問題,十年後,社會只會有更多《一念無明》的個案,不願再看見《一念無明》個案的苦況,或許我們需要多點社會分析︰

劏房居民︰2015年,全港約有20萬人居於劏房(未計工廈及村屋),月租中位數為 4,200 元,人均居住面積平均約45平方呎;
精神病康復者人數︰2014/15年度,於醫院管理局精神科專科接受各種治療的病患者為217400人,過去幾年一直上升;
照顧者(長者、長期病患者、精神病康復者)︰政府表示沒有具體數據。估計數目以十萬計。

然而,有關的社會服務及資源遠遠追不上需求︰

精神科醫療︰新症輪候長間極長,「穩定新症」輪候時間最短為九龍中,38星期;最長為新界東,135星期。
精神病康復者服務︰一個社工或個案經理跟進數十或近百個案,資源嚴重不足︰於2015/16年度,全港24間精神健康綜合社區中心(ICCMW),服務個案為12435個,服務的家屬/照顧者人數3069個;2016年,醫管局共聘請了327名個案經理,支援約15 400名嚴重精神病患者。
院舍輪候︰每年輪候期間去世的長者逾6千人;2016年5月,長者資助院舍輪候約有3萬4千人,津助院舍及合約院舍平均輪候時間36個月。
照顧者支援︰社區照顧服務如送飯、陪診、清潔輪候動輒多個月;關愛基金有就殘疾照顧者津貼推行試驗計劃,但規模及資助非常有限;
公屋輪候時間︰一般家庭急升至平均4.7年,單身人士動輒等十數二十年

一推數字其實絕不冰冷,因為背後都可以是一個個電影中的個案,只是沒有一一呈現在銀幕之上。事實上,《一念無明》的情景,除了個人不幸,更是資源及服務不足的後果。隨著人口老化、房屋問題惡化、都市壓力上升,電影中的處境,在香港只會有增無減。在電影中,政府其實有沒有角色?

《一念無明》劇照

責任不應「外判」?但一個人能承受的亦是有限

電影中,其中一句最觸動人心的,是曾志偉的反思︰「係咪咩都可以外判?」,非常發人心省,提醒家人應負上照顧的責任,最少不要像在劇中外國生活的兒子般那不負責任的態度。當然,我們不應迴避問題、不應放棄病患者康復者,這是電影很重要的提醒,不過在現實生活中,有不少家屬即使克盡己任,有愛心、有孝道,但基於經濟壓力、身體健康、精神狀況等等,實在未能獨力承擔照顧的責任,硬將責任全部負在自己身上,有時情況可能更壞,余文樂的角色正是提醒,獨力負起沉重的照顧責任,也可能發生悲劇。

這不是說要隨意將照顧責任外判,像曾志偉所說的「其實做個仆街好容易…咩都唔理」;而是,社會關係,從來都是互相依賴、互相幫助,沒有完全的獨立,我們不應自私只顧利益,但也不必讓責任由一個人承擔,而福利及服務的介入,正要填補當中的空白。或者如此說,若然金燕玲有多些社區照顧(Community Care)服務支援,余文樂的照顧壓力可以減輕,工作之餘又能放工回家陪伴母親;又或,若然有精神健康服務有更多資源,社工有更多時間跟進余文樂及曾志偉的家庭需要及作情緒支援,曾志偉也未必要掙扎要送余文樂入院舍。政府介入與家人責任無必然矛盾,亦可是互相補足。

電影所引發的社會問題思考很多,難以盡錄。導演不論在電影還是專訪中,都很清晰的希望社會多一些理解、少一點歧視,這固然是非常重要,然而,除了較心靈向導角度的反思,或者社會資源分配的角度也很值得深思。電影看完,對康復者多點理解包容、更懂得愛惜身邊人之餘,亦應更大力推動政府增撥服務資源,不論是精神健康、照顧者、還是院舍服務、日間中心或家居照顧,支援有需要的弱勢群體,減少悲劇發生。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