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罕有地穿上正裝，前赴白宮與美國總統特朗普舉行峰會，在鏡頭前向特朗普和美國連番稱謝不下十次。這與半年前那場會晤形成鮮明對比，顯然他已汲取了教訓。法國總統馬克龍、英國首相施紀賢、芬蘭總統斯圖布等歐洲多國領導人悉數飛來，既是以示與烏克蘭團結一致，更重要的是生怕這次峰會再次不歡而散，要避免又一場外交災難。美國周一（8月18日）這天所有人都相談甚歡，斯圖布甚至如此評價——「在過去兩周，結束戰爭的進展比過去三年半還要多」。

特朗普在白宮展示了一幅烏克蘭地圖，標示着俄羅斯控制的地區。對於這位「和事佬」而言，烏克蘭東部的領土是隨時可以交換的，是促成俄烏停火、為其贏得諾貝爾獎的交易工具。澤連斯基見狀即說，「我正在思考如何拿回土地」。他拒絕接受地圖所呈現的既定事實，嘗試將對話框架從「如何接受損失」拉回到「如何恢復1991年原本的領土界線」。對於澤連斯基而言，頓涅茨克、盧甘斯克是烏克蘭人用鮮血和生命守護的家園，任何形式的割讓都容易在政治上等同於喪權辱國。

但對於上星期在阿拉斯加與特朗普會面的普京而言，地圖上的標示領土正是俄羅斯帝國失去的歷史疆域，是必須取回的領土。同一張地圖，在特朗普、澤連斯基和普京眼中是三個截然不同的意義，預示了任何涉及領土安排的協議都不容易達成。

烏克蘭芬蘭化？美國保障安全？

高爾夫球技精湛、深諳美國南方文化的芬蘭總統斯圖布，是少數懂得與特朗普打交道的歐洲領導人。除了美言兩句特朗普的斡旋貢獻之外，他還宣稱「我們在1944年找到了解決方案，我相信在2025年也能找到類似的方案」。這番話聽似樂觀，然而在1944年解決方案所指的《莫斯科停戰協定》，芬蘭被迫割讓了大量領土給蘇聯。斯圖布以此為類比，無異於暗示特朗普主導下的俄烏談判，將無可避免地觸及以領土主權換取和平的選項。

「芬蘭化」當然是一個籠統的概念，實際談判安排不會全然相同。為了令烏克蘭更願意妥協，可能的方案或許不是法理上的割讓，而是承認暫時失去對領土的控制權。然而，這等同於將俄羅斯及烏克蘭的矛盾再次延後處理，會否令烏克蘭「朝鮮化」或「東西德化」，陷入長期分裂的狀態，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出樂觀的答案。

若說這次白宮峰會有所突破，其實不在領土方面，而是烏克蘭的安全機制。烏克蘭加入北約的夢想顯然已經破滅，但特朗普的立場出現了明顯轉向，表示美國願意為烏克蘭提供安全保障。事實上，澤連斯基也準備好了厚禮——高達900億美元的美國軍備採購清單。關稅戰令全世界都領教過特朗普對金錢利益的重視，歐洲和烏克蘭領導人更是深諳此道，知道安全保障是有價碼的。於是這次歐洲領袖與澤連斯基齊集白宮，仿如中世紀歐洲諸侯向羅馬帝國的皇帝朝貢，以換取帝國保護那樣。

只求美國利益　和平基礎脆弱

不過普京侵略烏克蘭，正是為了阻止其加入北約，如今會否接受烏克蘭大量擁有美國軍備，接受由美國主導的安全保障？相信特朗普不會貿然提出，其上星期在阿拉斯加與普京會談，可能已經「摸底」。從現實政治的角度出發，如果特朗普可以令烏克蘭放棄東部領土，同時又不會加入北約，普京或許不介意默許美國對烏克蘭提供軍事保障。歸根結柢，烏克蘭之於特朗普而言只是一宗明買明賣的交易。若然犧牲烏克蘭的領土完整，能為美國軍火工業賺取巨額訂單，同時還能將自己包裝成和平締造者，特朗普就會是最大贏家。

特朗普對諾貝爾和平獎的渴望路人皆知，但他斡旋的動力並非來自對和平的追求，而是赤裸裸的美國利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鞏固美國的霸權，並從中獲利，而這正是「美利堅治世」的本質。由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終究是為美國自身的利益服務。即使澤連斯基和普京順利會晤，甚至可以暫時停火也好，但一切取決於美國總統的個人意志與政治盤算，領土主權爭議、歐洲安全機制始終懸而未決，脆弱的和平只會埋下未來更多、更深衝突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