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作者：梁樂燊、劉鋭業

香港「破地獄」文化作為一種傳承千年的喪葬習俗，承載著對亡者的哀思與靈魂超渡的信念。這種儀式曾經是每個家庭的重要時刻，燒紙紮、拜祭、祈福，每一個步驟都蘊含著深厚的情感。然而，隨著香港社會的現代化步伐加快，這種古老的文化正面臨重大衝擊。

在這個講求效率與資源分配的時代，土地短缺、環保壓力、年輕一代的冷漠，讓人不禁擔憂：這些承載著幾代人信仰的儀式，是否真的會逐漸消失及被遺忘？還是，科技可以成為一個橋樑，將傳統與現代連接，讓破地獄文化重新找到新的生命力？

傳統儀式的困境：土地與資源的掣肘

香港是一個寸土寸金的城市，這一點在喪葬文化中尤為明顯。傳統破地獄儀式通常需要足夠的空間來進行焚燒紙紮品，並舉行儀式。但現實是，香港的土地資源越來越緊張，許多家庭根本無法找到合適的地方完成這些儀式。

同時，環保意識的提高也讓傳統做法備受爭議。據統計，每年焚燒紙紮品產生的二氧化碳排放超過6萬噸。有人批評這種習俗不僅浪費資源，還對環境造成負擔。而年輕一代的態度更是雪上加霜——許多千禧世代認為這些儀式「過時」或「沒有必要」，甚至有些人連什麼是破地獄都不了解。

疫情期間，更是有不少家庭被迫取消或簡化喪葬儀式，這不僅加劇了傳統文化的式微，也讓許多長輩感到心理上的不安與遺憾。「連最後送別的機會都簡化了，這樣對得住祖先嗎？」一位長者在訪問中如此感嘆。

數碼人物與虛擬破地獄：科技能否拯救文化？

在這樣的背景下，數碼技術為傳統文化提供了一種新可能。香港本地公司「安渡人科技有限公司」率先推出了一項創新服務——數碼人物與虛擬破地獄。這項服務試圖結合科技與傳統，為喪葬文化注入新的生命力。

數碼人物利用人工智能技術，根據亡者的照片、聲音和生前行為特徵，模擬出一個虛擬的「他/她」。這些數碼人物不僅能參與破地獄儀式，還能通過元宇宙平台與家屬互動。戴上虛擬現實設備，家屬可以進入一個專屬的虛擬祭壇空間，無論身處世界的任何角落，都能與親友一起完成儀式。

70歲的李婆婆就是這項服務的受益者之一。她的丈夫在疫情期間不幸離世，家中因各種原因無法舉行傳統破地獄儀式。她的兒子為她安排了一場虛擬祭壇儀式。當她戴上虛擬實境(VR)頭盔的那一刻，看到丈夫的數碼形象站在香案前，溫柔地望著她，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那一刻，李婆婆感慨：「雖然知道這是假的，但我真係覺得佢喺度，我同佢講嘢佢真係有應我，同我講以後自己一個喺屋企要小心啲。」這一刻，科技不再冷冰冰，而是成為連結情感的橋樑。

傳統與科技的矛盾：情感能否被模擬？

然而，虛擬破地獄並非沒有爭議。傳統喪葬文化的核心，不僅是儀式的形式，更是情感的釋放。焚燒紙錢、跪拜祭祀，這些具有實體參與感的行為，讓家屬能夠通過親身的動作與亡者建立精神聯繫。而虛擬儀式目前的技術條件，仍然難以完全取代這種真實的參與感。

一位傳統喪葬師傅張伯表示：「破地獄係幾千年嘅傳統，焚燒紙紮係表達孝心嘅儀式，點能用虛擬去代替？係咪因為方便，就放棄咗呢啲精神文化？」

但年輕人阿明卻有不同的看法：「傳統儀式太麻煩，仲要污染環境，虛擬祭壇方便得多，仲可以一家人全球參與，點解唔試下？」

這種觀念的碰撞，正是傳統文化在現代社會中試圖尋找突破的縮影。

未來展望：科技與傳統的共融之路

當科技與傳統文化相遇，挑戰和機遇並存。破地獄文化的核心價值，並不在於燒了多少紙錢，而是在於如何透過儀式，與亡者建立精神上的連結。如果虛擬破地獄能夠讓家屬在儀式中感受到真實的情感互動，甚至透過人工智慧(AI)模擬亡者的語音和神態，這是否能讓文化的核心價值延續下去？

正如文化學者所說：「傳統文化的未來，不僅在於守護過去，也在於如何用新的方式詮釋它的精神內核。」

在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喪葬文化的未來需要更多的想像力與創新。也許，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成為這場變革的參與者，讓傳統與科技攜手，走向一條共融的新道路。

作者梁樂燊是香港理工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學生，劉鋭業博士是香港理工大學專業及持續教育學院學生事務總監及高級講師。文章僅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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