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明|市民應如何看待香港GDP增速放緩

撰文:01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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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外圍環境影響,香港經濟的復甦步伐較預期慢,香港特區政府日前下調全年GDP增長預測至3.2%,較8月覆檢時增長4%至5%的預測為低。GDP數據一公佈,不僅隨即引發外界各種冷嘲熱諷,不少本港市民亦對此憂心忡忡。然而,今時今日的香港,市民是否需要擔憂GDP增速問題?

來稿作者:梁海明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香港全年GDP增長3.2%這個數據,其實並非太差。譬如,新加坡 2023年首季GDP按年增0.4%,第二季增長0.7%,第三季增長為0.7%。且據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預測,今年新加坡GDP增長將放緩到0.5%,低於去年3.6%的增速。又如,英國政府今年的GDP增速預計只有0.3%,經合組織(OECD)則預測美國GDP只增長1.6%。

人口流失對香港衝擊未如想像嚴重

雖然經濟增速放緩,但若果同時留意人口流失和失業率的數據,本港的情況已算尚可。在香港人口流失方面,2020至2022年,香港累積流失人口18.73萬人。但在過去幾年,其實全球多個大城市都出現明顯人口流失。譬如美國紐約市,美國人口普查局(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發佈的一份報告顯示,僅在2020年4月至2022年7月期間,就有超過46.82萬名居民離開紐約市,導致該市人口減少了5.3%。其中,最大的人口流失出現在2020年和2021年之間,在此期間紐約市人口減少逾28.1萬人。

又譬如英國倫敦,根據普華永道的最新報告,受新冠疫情衝擊,倫敦人口在2021年減少30多萬人。另據英國卓越經濟統計中心(ESCoE)的研究顯示,倫敦在2019-2020年估計居民搬離近 70 萬人,該年議會調查則顯示4.5%的倫敦人表示未來一年內會從倫敦搬走。與紐約、倫敦的人口流失原因相似,日本東京市也是由於疫情影響經濟,當地工作崗位數量減少、生活成本上漲等原因,導致過去2年有41.47萬人口遷出。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普雷斯科特(Edward Prescott)在其論文《Why Do Americans Work So Much Than Europeans?》的研究顯示,在商業周期期中,勞動力的投入減少3%或以上,就足以引發嚴重的經濟衰退。香港的人口流失約為2%,低於Edward Prescott提及的3%的警戒線。這反映出人口流失對香港經濟、社會的影響,未必有想象中的那麼嚴重。

環球拖累香港無法獨善其身

在香港的失業率方面,香港的情況同樣要好於紐約、倫敦,僅略遜於新加坡。香港當前的失業率為2.8%,略高於新加坡的2.7%,但遠低於倫敦的5.1%和紐約的4.1%。

從經濟學的角度,失業率為3%左右,已意味著是全民充分就業。而失業率在3%以下,例如香港的失業率為2.8%,反映出勞動力市場已供不應求。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佛利民(Milton Friedman)曾發表論文指出,在充分就業的情況下,仍然會存在摩擦性的、自願的失業,這種失業率稱為「自然失業率」,意指勞動力市場和商品市場供求機制自發作用下的均衡失業率,也就是「有人無工做,有工無人做」。(具體詳見拙文《香港是否真的缺乏外籍人才和外勞?》

上述數據均反應出,各國和地區同樣受到國際大環境、大氣候的影響。尤其是中美貿易衝突持續、全球產業鏈重置,俄烏沖突、巴以衝突等大事不斷,這些因素均拖累了世界各國、地區的經濟增長。身處地球村,香港又怎能獨善其身?

何況,對於本港普通市民而言,本港GDP與實際生活的相關性並不高。讓我們來了解一下GDP的前世今生。

GDP對普羅大眾參考意義不大

GDP這個統計法是1930年才在美國問世,當時主要是為了幫助美國羅斯福政府,了解「新政計劃」(New Deal)能否成功改善造成美國股市下跌將近90%,25%的勞動力失業、數千間銀行關門和生產力急跌的體系問題。GDP從一開始問世,已決定了和普通市民沒有太大關係。而且,美國政府繪制、統計GDP數據時,主要是為了決定開支、評估各項計劃的成效和系統的安定性,並不是為了要告訴美國民眾跟他們個人財產相關的貼身事項。

雖然美國的GDP統計法在1930年創立後,不少國家紛紛跟隨,將GDP作為一國經濟健全與否的最佳指標。但值留意的是,當時大部分國家,都屬於以勞動力為主的產業型或農業型經濟,而不是現在的服務導向型經濟。這就導致了傳統的GDP統計方法,已無法掌握新的勞動生產力、勞動生產率的變化,加上沒有一個統計法是在電腦、互聯網問世後發展出來的,因此在電腦、創新科技和互聯網高速發展使效率大為提升後,這種變化並沒有完全反映在GDP的統計數字上。

故此,這個GDP的統計方法,對政府、對投資者而言有宏觀意義上的參考意義,但對普通市民而言則無太大參考意義。很多歐美發達國家,很早以前就沒有將加快GDP的增速作為政府工作重點。現代GDP估算系統之父、諾貝爾經濟學獎金獲得者西蒙-庫茲涅茨(Simon Smith Kuznets),亦在1971年就已指出,GDP不能完全衡量一個國家的整體效益。如果一個國家刻意追求狹義的、物質的經濟福利最大化作為目標,並不利於該國經濟的長遠發展。

從更深層面探討,經濟其實指的是什麽呢?「Economics」最早出自希臘文,意思是家庭和房子,很多市民一談到經濟,無須立即聯想到GDP增長速度、工廠、生產,經濟的實質,是包含了地球上的家園,內涵是如何讓各個物種和諧相處,而不僅僅只是注重GDP的增長速度。

逆周期刺激或好心做壞事

更重要的是,本港各界若果因GDP增速放緩,因此「威逼」特首李家超、財政司長陳茂波等特區政府官員,在施政報告或者財政預算案中,出動「逆周期武器」去大力刺激經濟,有可能會好心辦壞事,欲速則不達。

200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金獲得者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在其著作《失控的未來(Freefall)》中指出,監管部門長期維持超出實際經濟所需的低成本的資金,長年累積下來,將是引發債務危機或者金融危機的根本原因。

宏觀經濟學的鼻祖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雖然建議市民盡量消費,沒有錢消費就借錢,借不到錢就由政府印鈔票,以此來發展經濟,且也曾提出「乘數效應」 (Multiplier Effect)、「貨幣乘數」(Money Multiplier)以支持、發展他的觀點。但凱恩斯已明確表示,他理論的前提是「短期的」,他並以「In the long run, we are all dead」(長期,我們都死了)來告訴各界,他提供的是「沒有明天」的經濟特效藥,短期有效,長期食用那就可能會成為毒藥。

所謂「慢慢來,比較快」,只要能夠給市民帶來諸如人均壽命增長、教育參與率提升、就業率上漲以及市民對生活的「富足感」增加,經濟增長速度快一點或慢一點,問題都不大。何況,特區政府今年首六個月累積財赤已高達1777億港元,更應節約「銀彈」,才能在未來應對更多的難題乃至危機。

作者梁海明是絲路智谷研究院院長。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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