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死變成老闆

和你出雙入對的老死升職，成為你的老闆，雙方關係從此不一樣，這好像是不能逆轉的結局。
消息宣布的時候，兩位當事人若無其事，一致認為一切不會改變，大家都是成熟的成年人，懂得公事公辦，私人交情當然不受影響。
實際情況通常相反，兩位當事人都不能明白，為何做出如此幼稚的行為。

新下屬的即時反應是被出賣，雖然明知是無謂，但這感覺卻非常強烈。兩個人本應說好同行一條路，並肩作戰，戰友忽然離開，自然覺得被出賣。

想深一層，兩人學歷和經驗相差不遠，新下屬覺得工作表現其實比老死勝一籌，他是否暗地裏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如果互換角色的話，新下屬照樣興奮接受升職，但此時他不想把自己代入老死的角色，他覺得有權任性地嬲下去。升職的老死嘗試說服自己，這段關係不會改變，朋友始終是朋友……

看到這裏，你邊看邊點頭，因為遇過或聽過這情況，結局同樣一團糟。我的結論是，「老死變老闆」的情況很難處理。例牌處理方法是所謂坦誠，雙方需要承認關係改變，不過上司和下屬的關係不會影響友情，但事實是雙方感情如即將爆發的火山。坦誠是做戲，太多說話不能講，或不懂怎講。

友情成工作負累

企管人近年經常指出「同理心」的重要，同理心主要意思是懂得把自己代入其他人的情況，不要單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當「老死變老闆」情況出現，我們發現自己的同理心原來如此薄弱。大家都知道應該易地而處，但就是做不到，腦裏想着是自己已經走出一大步，錯的是不肯為他人着想的另一方。

出事的源頭是多麼預計得到，新下屬知道自己不能恃着朋友關係，公事上得到特權，但心有不甘。新下屬看不過眼，新上司應該一視同仁，實情是他的行為是特別對自己苛刻。友情非但不能變成工作上的默契，反而是負累。

在新下屬眼中，新上司太在意朋友的關係，很多時矯枉過正，過分擔心大細超。在新上司眼中，新下屬不肯接受雙方關係改變，繼續公私不分，處處製造麻煩。

讓時間沖淡怨氣

「老死變老闆」的唯一處理方法可能是讓時間發功。雙方必定經歷一段尷尬的階段，關係從未如此生疏，有些人捱得過去，關係由冷淡變回正常，但永遠不能重拾昔日的友情。有些人捱不過去，選擇離開，而離開的一定是新下屬。新下屬選擇離去未必是意氣用事，一輪激烈情緒爆發後，他開始反思，一個問題浮現：「撇開老死升職這件事，是否應該細心分析自己在這間公司的前途？」很多時有事發生，引發的改變是意想不到，與老死關係的改變，得到的啟發是應該出外面看看。這種情況不是例外，意想不到收穫是，友情或反而能夠修補，原來，友情最需要是一點距離。

「先上司、後朋友」

「老死變老闆」的問題令我聯想另一個更大的問題：可不可以和上司做朋友？上司與下屬建立友情絕對不是一件平常事，雙方都需要想清楚。麻煩處非常明顯，其他同事難免覺得這是托大腳行為，立即影響同事之間的關係。同事覺得上司必定受影響，作出的決定或多或少含偏幫成分。然而，日久相對，上司和下屬產生好感，自然地發展為友誼，擋也擋不住。做朋友當然毋須要擋，但又不能當作是一段平常關係。

上司和下屬做朋友，最難但最需要做的一件事，是釐定朋友的界線。界線有黑白分明的地方，相信大家都懂得處理，最麻煩是界線包括灰色地帶，之中很多事情見仁見智。大部分人難以啟齒，朋友之間怎可劃界線，感覺上太不近人情，惟有相信無聲勝有聲，成年人最後懂得做對的事。

確實不容易開口，莫非要說話前作聲明：「我以下是以朋友身分說話……」牽涉這麼多計算的關係，稱不上友情，但一段沒界線的關係，特別是處於辦公室這麼多地雷的環境，太容易出事。上司和下屬成為好朋友，個案當然有，不過時間上先後次序非常重要，絕大部分是「先上司，後朋友」。換句話說，上司和下屬經過時間考驗，不知不覺劃清各方面能接受的界線，過程中排除萬難。「先朋友，後上司」的關係，通常以改變收場，變為不再是朋友，或下屬離開。沒辦法，辦公室是感情火山，爆發起來，沒法收拾。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