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一起蒲過的日子

與十五年前認識的朋友Sam在街上碰面，彷如隔世。
曾經，我們一起渡過無數個happy hour。
現在，寒喧過後，相對無言。

當年的happy hour， 有時喝完一杯就要回公司OT，有時傾得興起開幾支酒，把心一橫喝到天昏地暗，將工作拋諸腦後。第二天 ，一邊hangover，一邊上班。

那時候我們都是剛出來工作、單身，對生活、工作充滿憧憬，但也對現狀不滿。走在一起，大家都滿腹怨氣，訴說老闆的無能、同事的不濟，總是覺得道理在自己這邊。

我和Sam和一班朋友，當年一個禮拜飲足四晚。星期三下午開始已經無心戀戰，把心機從工作轉移到安排週末的節目上。

每個禮拜三、四、五、六，每晚都有各式各樣的聚會。逢星期六晚clubbing，動不動就玩到天光，喝完早茶才回家睡覺。不一會，又再出動。吃喝玩樂睇戲唱K，100%的酒肉朋友。

去夜場喝酒跳舞，是要藉暗燈與強勁的音樂釋放自己。因為沒有週末的放縱，根本沒可能面對星期一的憂鬱。

這樣的生活，我已經忘了維持了多久。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樣應付工作的，因為印像中，我們好像是全職玩樂。

終於有一次，一班朋友約去卡拉OK，我有事遲了一個鐘。未到房間門口，我已經聽到他們嗌破喉嚨的歌聲。一打開門，首先見到兩個人七情上面地猜枚，然後見到桌上面冰桶裡插住兩支喝過的香檳，最後我的眼球落在Sam身上。他正被兩個友人大字型按在沙發上，張大了口，有人正在把威士忌直接倒進他的口裡，滿瀉了流到他心口，恤衫都濕透了。

看到這一幕，突然間，我好像被雷劈中一樣，呆了。

「到底我在做什麼？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來這裡？他們是誰？」

他們完全沒有留意到我已經進了房間。於是在未有人發現我之前，我極速轉身離開了。我喘著氣跳上的士，去了屋企附近的公園。一個人坐著，腦海一片空白。

我實在需要冷靜一下，因為我被自己的反應嚇呆了。

從他們身上，我看到自己的放縱和荒謬。

那天開始，我很少和Sam見面。

後來，這班朋友裡面，開始有人結婚、生小孩。瘋狂玩樂的日子，終於漸漸告一段落。

而我與這班朋友，最終降格為Facebook朋友，互like對方的貼文，偶爾在版面上說聲生日快樂、看看大家的旅遊照片。

那天與Sam在街上偶然碰面時，匆匆寒喧幾句，發現他被裁員，擔心自己前途之餘，仍然要養妻活兒。Sam的面容隱約帶著絲絲哀愁，舊時的灑脫輕狂已無影無蹤。

望著他，我們一起蒲的片段好像又在眼前重演，但那個他、那個自己，已經變得那麼陌生。

簡單的安慰說話，誰都懂說，但除此以外，我也沒有什麼可以做。

離開時，我們都沒有說「遲些再約出來飲咖啡」之類的話。大家心照，有些事情不需要提，有些話不需要講。與其勉強保持聯絡，不如讓對方活在回憶之中。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