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此即彼

國家主席習近平周四（21日）以視像方式在博鰲亞洲論壇發表《攜手迎接挑戰，合作開創未來》演說，並提出全球安全倡議。此倡議包括六點堅持：

堅持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安全觀，共同維護世界和平和安全；
堅持尊重各國主權、領土完整，不干涉別國內政，尊重各國人民自主選擇的發展道路和社會制度；
堅持遵守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摒棄冷戰思維，反對單邊主義，不搞集團政治和陣營對抗；
堅持重視各國合理安全關切，秉持安全不可分割原則，構建均衡、有效、可持續的安全架構，反對把本國安全建立在他國不安全的基礎之上；
堅持通過對話協商以和平方式解決國家間的分歧和爭端，支持一切有利於和平解決危機的努力，不能搞雙重標准，反對濫用單邊制裁和「長臂管轄」；
堅持統籌維護傳統領域和非傳統領域安全，共同應對地區爭端和恐怖主義、氣候變化、網絡安全、生物安全等全球性問題。

文本往往會被以當時的背景脈絡來理解，習近平的全球安全倡議也不例外。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普賴斯被問到對習近平演說的回應時，特別指出了「安全不可分割原則」，並指這跟俄羅斯近月入侵烏克蘭的理由如出一轍。在批評俄羅斯破壞歐洲安全之後，普賴斯重申美國堅持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捍衛人權、主權和自決的理念。

放回背景脈絡來理解誠然應當，但我們卻不應該選擇性理解。若說「堅持重視各國合理安全關切，秉持安全不可分割原則……反對把本國安全建立在他國不安全的基礎之上」是衝着北約東擴而來，那麼「堅持尊重各國主權、領土完整」不也是針對着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犯而來嗎？眾目可睽，俄軍侵略烏克蘭東部，包括此時此刻仍然在被圍攻的亞速海沿岸城市馬里烏波爾，這無疑破壞了烏克蘭此主權國家的領土完整。

求同存異　不應立場先行

事實上，習近平提出的六個堅持與普賴斯所言的國際秩序原則並不一定衝突。除了雙方共同強調尊重國家主權之外，人權其實跟《聯合國憲章》的宗旨的第三款「增進並激勵對於全體人類之人權及基本自由之尊重」相近，自決亦跟《聯合國憲章》的原則的第七款不干涉「在本質上屬卞任何國家國內管轄之事件」相似。

中美在國際秩序及俄羅斯問題上不無分歧，但認為要合理回應俄羅斯的安全訴求，不代表支持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反對以經濟制裁手段對待俄羅斯，也不代表站在俄羅斯那一邊。若然因為立場不同而將事情二元對立、非此即彼，那不但會不必要地製造更多分歧，也會錯過求同存異的可能。

197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索忍尼辛，也就是那個留下了名句「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也知道自己是說謊，他們也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我們也知道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說謊，但是他們依然在說謊」的蘇聯作家，可謂充份體現了拒絕非此即彼的可能。他對蘇聯的專制和共產主義極盡批評，但後來定居美國後，又毫不留情地批評自由主義和美國的道德水平。在二元對立、敵我分明的冷戰時代，他始終拒絕了非此即彼。

在周四的同一天，《金融時報》刊登文章〈拜登應該放棄談論「自由國際秩序」〉，其評論編輯愛德華盧斯批評美國過往也選擇地遵守自由國際秩序，也就是這個秩序的破壞者。毫無疑問，世事並非非即此彼的道理並不高深，不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