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一起「問候」的老母

撰文:任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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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我提到作為一個麻甩粗口佬在自己小孩面前怎樣要「忍口」。今個星期,我就說說小孩長大成青年後,在外面學到粗口時的其中一個處理方法,因為我已故的麻甩老母當年就是這樣處理我的粗口情況的。事先聲明,我並不是推薦以下處理青少年兒女講粗口的方式。大家認同這方式與否,就由大家自己判斷吧。

我老母沒有阻止我這把爛口,還與我一起說。但她有三個沒有直接說出來,但在實際運作上成為「不成文」的條件。(相片由作者提供)
我開始爛口,能追溯至中學時期。(相片由作者提供)

個子矮小遭欺凌 靠一把爛口鬧退惡霸

我開始爛口,能追溯至中學時期。我當時完全不像現在那樣「牛高馬大」(我是在 17歲時才忽然長高的)。由於我又是華人、又個子極矮極瘦、又要手腳論盡、又要是讀書成績較好的「老土怪」,就很自然地會有時被欺凌。老實說,要打起上來我真的不夠高我兩個頭的同學打,每次被欺負去向老師或家人投訴又不是辦法。所以,我逐漸就學懂了用一把爛口來「寸」或鬧退一些操場或課室內的惡霸。

我老母當然留意到我把口比以前爛了。但她很了解我的情況,她知道我已經因為家境困難而幾乎不出街、不出去學壞、乖乖地讀書。而且,她亦知道是靠學校的善意才能不需要付學費都能留在學校讀,投訴兒子被欺凌投訴得太多或許不太好;如果兒子連用把口去自衛她都擺出「道德」姿態阻止,她的兒子可能會因情緒壓力大而「爆煲」。

三個講粗口的「不成文」條件

在這情況下,我老母沒有阻止我這把爛口,還與我一起說。但她有三個沒有直接說出來,但在實際運作上成為「不成文」的條件:

  第一,我一定要學懂自制,不能像有些人那樣,在大街上、在公共交通上等公眾地方都大大聲講粗口,因為發洩都要看情況;如果我在火車大聲講粗口她會照鬧。

  第二,作為她一路堅持我要懂得說流利廣東話的一部分,我不能只懂說英文粗口(或從某些同學學回來的意大利文、希臘文、德文、法文粗口;或入了大學後學懂的一些閩語、滬語粗口),我廣東話粗口都要流利。

  第三,她要我懂得「尊重」粗言穢語,要學習一下它們字面與在普羅文化上的意義(雖然她自己都不太懂)。

從《不文集》中學到粗口的幽默感

從《不文集》之中,我亦學到粗言穢語不只是能用來表達侮辱或憤怒,亦可以有其幽默的一面。(網上圖片)

就着最後一點,為了培養我對讀中文的興趣(因為家境不容許我出外上中文課)、及讓我對粗口有點「文化觀」,我老母當年在唐人街買了一本黃霑的《不文集》給我慢慢讀。

這本書令我大開眼界,發覺原來粗言穢語是有它的一套值得研究的文化。譬如說,我因這書而受啟發去了解不同粗口的來源,令我明白到原來有些幾乎被現代人覺得未必是粗口詞語(如「X街」)的原意,原來比起一些較常用、與性有關的粗口更惡毒。

從《不文集》之中,我亦學到粗言穢語不只是能用來表達侮辱或憤怒,亦可以有其幽默的一面。而我老母對於粗口都很有幽默感。我還記得有一次在我讀大學時,她剛剛做完一個手術醒來後,我很正經地對她說,「媽,我有些同學說要問候你」。當時還是很弱的老母就微笑了起來,細細聲地說「X,點解你啲朋友咁X粗口㗎,話要問候你老母?」當時還擔心老母個手術的我,都忍不住笑出來了。

從想一個青年在任何時候都很「有教養」、斯文地說話的角度來說,我老母完全失敗了,因為我仍然很麻甩與爛口。但從教導我說話收放自如、學懂不分高尚或低俗的社會文化都要尊重與了解,甚至從說粗口的心態如何學懂一些做人態度的角度來說,我希望我沒有令我老母失望吧。

(本文純屬作者個人意見,並不代表他所屬律師行或團體,亦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