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足】香港足球教練疫情下價值何在 三代教練憂青訓失守

撰文:葉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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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新入行的教練都知道工作沒有保障。但就如我所說,教練這一行很個體,『食得鹹魚抵得渴』, 這句話我都不知道是好抑或不好。」足球教練大聯盟召集人吳子維無奈苦笑道。
本地體育教練在新冠肺炎疫情下未能得到全面支援,政府第二輪防疫抗疫基金中的7500元資助並不足夠,亦未有惠及沒有在足總註冊的教練,教練近三個月面臨零收入困境,不少教練無奈要在各大記者會上露臉申訴,也要暫時找送外賣等工作維持生計。
我們常說要「守住」香港齊心抗疫,可有想過也要守護一班培訓精英球員的教練,守住本地足球青訓發展?

足球教練大聯盟召集人吳子維近月屢次以全職教練身分受訪,為同業發聲,這次他偕兩名後輩、主要任教學校及地區足球梯隊的楊曉欣(Yandi)與21歲新晉足球教練楊俊煒接受訪問,盼政府更關注教練苦況。

「限聚令」下,不能安排訪問於室外空間,Studio內他們的口罩雖遮了大半張臉,眉梢下那雙眼睛仍透出點點倦意。學校復課無期、康文署全面「封場」、政府禁止4人以上的公眾聚集,足球教練復工無望,不得不面對「手停口停」的現實。掙扎求存下,申訴不只為金錢援助,也盼望政府能重視體育界人才。

三名足球教練左起楊曉欣、吳子維與楊俊煒,近月因疫情停課下失去收入,足球教練大聯盟的成立目的是為同業爭取盡快復工。(黃舒慧攝)

新晉教練更感徬徨 推行視像教學復工支薪

政府首輪抗疫基金對體育界零支援,到第二輪抗疫基金終惠及體育教練,可是一次性的7500元支援卻未能覆蓋業內全部教練,因為不少本地教練既沒於足總註冊,也沒在學校或康文署教班。「地區隊學校的話,由足總委派的外展教練計劃就需要註冊,否則無需註冊也可以做教練工作,我工作的球會、足校,也有不少教練未有在足總註冊,或因而未能受惠」。

吳子維於直資中學擔任足球教練,兼任香港足球總會教練導師及於足球學校任青訓教練,他4月初成立足球教練大聯盟,與因疫情頓成「無業遊民」的足球教練一起尋求出路。他說:「這幾年,教練班培訓了很多新教練,他們更加徬徨。我便跟足總教練培訓經理趙俊明想辦法解決,視像教學也是一條出路,如何令學校合理用政府早已撥款的這筆錢,讓大家盡快復工。」足球教練大聯盟建議政府放寬限制,讓學校可以在沒有開班下繼續支薪予教練。

在香港足總擔任教練導師的吳子維坦言,足球教練是一門專業,卻得不到政府重視。(黃舒慧攝)
足球教練也是一個專業,價值卻比不上校車保母。
足球教練大聯盟召集人 吳子維

網上視像教學是暫時讓教練維持生計的最有效方法。他希望教統局及康文署可放寬對於「視像教學」的限制,因服務條款寫明,教練需要到學校或場地提供服務,若沒有認可就無法批出導師費用。「子維sir」坦言,成立組織並非要等經濟援助、等救濟,而是真的想辦法盡快復工。一筆過的7500元,甚至讓一班全職教練感到心酸,「足球教練是一個專業,教練需上堂、實習、經過多個考試才可執教,報讀教練班價錢不便宜,也要付出時間和心血,多年來投放很多心機和時間培訓青少年球員」。

教練證書的培訓時間、實踐以及晉升時間,等級愈高,培訓時間愈長,而且難度愈大,學費也隨之增加。然而,專業教練在政府眼中的價值,卻比不上能在抗疫基金得到1萬元援助的校車保母,也不及部分行業甚至有連續6個月支援。

在和富社企女足兼任隊長和助教的楊曉欣,數年前由文職轉至全職教練,遇上疫情停課後現以送外賣維生。(黃舒慧攝)

女足教練甘棄文職轉行 疫情下送外賣糊口

擁有5年足球教練經驗的Yandi,在這次疫情中因無奈停工而暫時轉行送外賣糊口,「7500元幫助不大,當然可解決燃眉之急,但最想的都是繼續自己工作,看政府幫不幫到我們,我們不是說要加大金額、每個月都有金錢資助,如果我有能力自己工作,會想自己工作賺錢,而不是政府無條件給我們一筆錢」。在和富社企女足兼任隊長和助教的她,坦言外賣工作只為「搵兩餐」:「對我來說,經濟壓力是源於我要交租,所以在這段時間,我都沒有特別高要求,只希望能交到租、食到兩餐就已經滿足。」疫情下,只能對現實妥協。

「讓我由文職轉行到收入不穩定的教練行業,是因為滿足感。」Yandi(後右一)說即使送外賣糊口也不會「頹」,仍期望會有轉機能早日復工。(大埔女子足球隊Facebook)

Yandi以單車送外賣,工作少則數小時,生意好的話隨時做足「一個對」:「相比教練工作,對體能來說是較辛苦的,我試過12個鐘踩單車送外賣,雖然不是踩足12個鐘 ,但不停在馬路上踩單車,你的精神要很集中,體力也消耗很大。」Yandi說,職業無分高低,現階段只想如何生存,她坦言若視像教學獲學校接受並能夠復工的話,至少可減少一半時間送外賣。其實她不抗拒送外賣維生,反而擔心疫情過後,學生因近半年沒有恆常運動容易受傷。

她,就是吳子維口中「食得鹹魚抵得渴」的教練之一。

看過一句話,最大的成功莫過於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過一生,Yandi也曾是為興趣而活的人。她大約7年前放棄文職工作,轉投足球教練行業。「文職較沉悶,所以兼職教波,後來覺得自己興趣在足球上,便嘗試去考教練牌。」她認為教練的工作能給予她滿足感,「由教5、6歲的小朋友開始,你看到他們由零、不懂傳球到能交波,你會有種滿足感」。家人起初不支持她放棄穩定工作,但看到她在這行業發展漸見穩定,感受到她的投入和付出,也被她的熱誠所打動。

「教練不只是教波,還有做人態度。」溫文的阿煒對教波滿腔熱血,他坦言深受自己足球教練影響而入行。

教練熱誠無價 21歲楊俊煒用心身教下一代

熱誠是裝不來,也不是用錢便能買得到。「子維sir」直言最擔心是這次疫情後,不少新晉教練會卻步,放棄全職教練工作。21歲的楊俊煒仍一臉稚氣,他在18歲高中畢業後入行,跟隨一個教練在東涌區幼稚園任助教,由沒有教練牌至目前剛完成「D Licence」,可執教青少年足球培訓。全職教練工作由星期一至日都有課堂,卻因疫情全部停課,現時他以兼職侍應及晚上機場貨運站工作維持生計。

「入得這一行都是有熱誠的,但長此下去看不到未來的前景、在沒有保障的環境下,相信有些教練都會想轉行。」阿煒憂心說。(黃舒慧攝)

自小踢足球的他,因自知能踢到高水平足球聯賽的機會不大,未能成為場上的11人,便轉攻以在場外指揮11人為目標,培訓更多高水平球員。聽「阿煒」說話,已覺是年輕人獨有的滿腔熱血。「雖然做不到球員,但我也可以培訓下一代去做,教小朋友踢球,令他們覺得足球好玩,自然能發展下去」。事實上,他對培訓下一代的熱誠,源於扶持自己的教練,「教練對我的影響很大,他除了教我踢球,還有很多人生道理和價值觀,如應付DSE時很大壓力,他教我如何面對,幫我很多。教練不只是教你踢球的人,我們會一起食飯『傾偈』、甚至感情問題都能聊,傳授我價值觀」。

「以前教練都給我意見,做這一行不是只為賺錢,要用心去教下一代。始終是教小朋友,要做好榜樣、行為舉止也要『似番個教練』,不要染髮、穿耳環。」實在很想知道是哪位教練教出阿煒這般的好導師,惟後者笑說不便透露低調的恩師名字。優秀的教練着實影響甚深,阿煒也從全職教練工作得到了滿足感,即使最初入行時收入不穩定,也讓家人擔心。

「我們不是乾等救濟,而是希望能復工。」三人希望康文署和學校能放寬條例接受視像教學支薪,讓教練能盡快解決收入問題。(黃舒慧攝)

可是,滿足感不能讓你飽肚,是次疫情讓教練們重新審視這份工作。阿煒坦言:「入得這一行都是有熱誠的,但長此下去看不到未來的前景、在沒有保障的環境下,相信有些教練都想轉行,熱誠也被磨滅。希望大家可以在疫情後堅持下去,能成立工會保障,讓大家繼續留在這個行業。」

東亞運後加強教練培訓 憂新晉教練卻步入行

2009年東亞運後,因要發展草根足球而加強本地教練培訓,Yandi和阿煒正是足總與政府合作制定振興香港足球的「鳳凰計劃」後,所加強發展的新晉教練培訓「產品」。2020年,新一個五年計劃《展望2025策略計劃》中,本地足球教練的質量對青訓發展也是關鍵之一,「子維sir」直言近年新入行的全職教練,是他目前擔心的一群,「他們新入行,工作量本身已不算穩定,加上今次突顯教練欠福利和保障,也怕今次事件會嚇怕人入行。」

註冊、非註冊、聯賽教練、甚至說不上有名氣、學校、幼兒班教練,確實是日曬雨淋為培訓年輕球員而努力着。「我們想全職教練除了有滿足感,也會有一個『Mission』,我們一個人可在一隊球隊可以教出多少球星呢?是以前前輩對我們說的。」吳子維道。「可能在這班球員中,你給他們的正面影響,對社會也有很大影響,所以,教練導師好希望他們可以把這種身教傳下去。如果他們不再教波,把足球變回興趣,對整個青訓、足球圈的影響是無法估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