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家後人向南京博物院捐贈仇英名畫 離奇現身拍賣行估價8800萬

撰文:許祺安
出版:更新:

《澎湃新聞》報道,中國近現代收藏大家龐萊臣的後人捐給南京博物院的一件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突然亮相今年北京的一場藝術拍賣,估值達8800萬(人民幣,下同)。在龐萊臣曾孫女龐叔令的舉報與國家文物部門的干預下,拍賣公司對該拍品作了撤拍處理。

龐叔令將南京博物館告上法庭,要求南博返還仇英《江南春》圖卷等在南博「消失」的捐贈古畫。12月16日,龐叔令簽署了《強制執行申請書》,正式向法院申請強制博物院提供《江南春》圖卷等古畫的詳細流轉去向材料。

龐萊臣後人捐給南京博物院的明代仇英 《江南春》圖卷(局部),2025年出現在北京一拍賣公司預展中。(澎湃新聞)
1962年11月,江蘇省人民委員會頒發給龐家後人捐贈古代書畫137件的獎狀。(澎湃新聞)

名譽案惹捐贈人起疑,要求查看捐贈藏品現狀

中國近現代收藏大家龐萊臣曾孫女龐叔令介紹,1959年,龐叔令的父親,也就是龐萊臣之孫龐增向南京博物院無償捐贈龐萊臣「虛齋舊藏古畫」137件(套),南京博物院也出具了相關證明。

1959年,蘇州市文化局代表江蘇省文化局收到龐家捐贈文物字畫的暫時收據。(澎湃新聞)
龐增和與1958年12月親自謄寫的龐家捐贈清冊中,就有明代仇實父(即仇英)的《江南春》卷。(澎湃新聞)

2014年12月26日,為紀念龐萊臣誕辰150周年,南京博物院策劃「藏天下:龐萊臣虛齋名畫合璧展」。策展人、南京博物院研究館員龐鷗為展覽撰寫的文章寫道:「龐萊臣也沒有想到,他的子孫會敗落到賣畫為生。」

龐萊臣(1864-1949)。(澎湃新聞)

龐叔令斥道:「南博是向我們徵集捐贈,137件(套)文物包括宋元明清的歷代名跡,是無償捐贈給他們的。我們為國家做了這麼多事,怎麼到頭來,卻被南博的文章指責『敗落賣畫』?」

龐家當時要求致歉未果,只能訴諸法律,雖然法院判決龐鷗賠禮道歉,但他在法庭上展示「賣畫」證據卻讓龐家更加疑惑。龐鷗說,根據一些報道,仇英的《江南春》圖卷歸於龐萊臣在蘇州的女兒,在上世紀90年代被藝蘭齋所收藏。

龐叔令調查發現,龐家人原本於1959年捐贈給南博的《江南春》圖卷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被南京藝蘭齋陸挺、丁蔚文夫婦購得,而南京藝蘭齋是於1996年12月註冊。

南京博物院當年有接受捐贈文物清單,其中有明代仇英《江南春》卷。(澎湃新聞)
蘇州龐增和先生捐贈繪畫清冊。(澎湃新聞)

此次事件讓龐叔令想到,必須要了解那批捐贈現狀究竟如何。此後龐家開始持續向南京博物院寫信,希望查看1959年捐贈的137件(套)藏品的現狀,然而南博一直並未作出回覆。

《江南春》出現在北京拍賣展估價8000萬

2024年10月10日,龐叔令正式提起訴訟,要求南京博物院履行龐家捐贈文物告知義務。此案最終以調解結案,南京市玄武區人民法院出具《民事調解書》,要求南京博物院在2025年6月30日前,安排龐叔令查驗全部捐贈藏品原件,並就缺失藏品的流轉情況予以說明。

在去博物館核驗之前,龐叔令卻於2025年5月發現,由龐家人捐贈的仇英《江南春》圖卷出現在北京一拍賣預展上,估價達8800萬元,龐叔令遂立即向國家文物部門舉報,拍賣公司後撤拍。

明 仇英 《江南春卷》(局部)。(澎湃新聞)
明 仇英 《江南春卷》(局部)。(澎湃新聞)

據一位不願具名的藝術市場界人士介紹,這一明代仇英《江南春圖》現身拍賣場引起巨大反響,拍賣公司起拍價8800萬元,「這一名作的藝術性是公認的,流傳有緒,我們估計上拍後成交會輕鬆過億元,沒想到這一名作原來是來自南京博物院,拍賣公司進行撤拍處理是明智的。」

5件藏品不知去向,博物院指是偽作已處理

2025年6月底,龐叔令在南京博物院庫房,只看到了清單上的137件(套)中的132件,有5件不知去向,包括仇英《江南春》圖卷、趙光輔《雙馬圖軸》、王紱《松風蕭寺圖軸》、王時敏《仿北苑山水軸》、湯貽汾《設色山水軸》。

2025年7月3日,南京博物院發文告知她捐贈的上述五件藏品是偽作,已將上述五件捐贈藏品剔除藏品序列,並對藏品原件進行劃撥、調劑處理。但是,南京博物院並未提供這五件古畫明確的劃撥、調劑去向材料,也未給予答覆。

龐叔令稱:「我父親與我於1959年向南京博物院捐贈的文物,都是珍品,不存在偽作,但南京博物院擅自認定五件藏品系偽作的行為,嚴重損害了我曾祖父及父親的聲譽。其如果認為有偽作,應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共同確認文物真偽。若雙方無法達成一致,南博確定不收藏, 我們有權將其收回。」龐叔令還表示,南博不僅沒有通知他們,反而還將龐家捐贈的這些古代繪畫精品倒出南京博物院,以至於由拍賣公司進行拍賣。

要求說明古畫流向

2025年11月20日,龐叔令狀告南京博物院正式在南京市玄武區人民法院開庭。庭審中,龐叔令的核心訴求是要求南京博物院說明在南博「消失」的明代仇英《江南春》圖卷等五件古畫的具體流向,並最終將其返還。

據報道,為證明處置的合法性,南京博物院向法庭提交了兩份鑑定材料,一份是1961年(十月至十二月)鑑定書畫意見記錄(抄本),一份是1964年7月鑑定書畫庫存意見記錄。

11月20日,南京博物院向法庭提交的鑑定材料, 「大部分打上了馬賽克」。(澎湃新聞)
11月20日,南京博物院向法庭提交的鑑定材料, 「大部分打上了馬賽克」。(澎湃新聞)

龐叔令說,一份鑑定書上的王敦化、徐沄秋二人其實是南博工作人員。徐沄秋是搞徵集工作的,根本不是書畫鑑定專家。而在法庭上,兩份資料複印件大部分打上了格仔,僅零星露出「仇英《江南春圖》假」的字樣,至於專家具體從哪些方面、依據什麼標準判定為「假畫」,記錄中並未展現,南京博物院也並未說明。

南京博物院提供的鑑定材料 《1964年7月,王敦化、徐沄秋等鑑定本院書畫庫存意見記錄》。(澎湃新聞)

12月16日,龐叔令簽署了《強制執行申請書》,正式向法院申請強制博物院提供《江南春》圖卷等古畫的詳細流轉去向材料。

律師看法:處置藏品應通知捐贈人

一位文物法律專家表示,「如果確需處置藏品,應當遵循嚴格程序,並優先考慮讓原捐贈人收回。」

「如果南博認為龐後家人捐贈的古代繪畫有偽作,應第一時間通知龐家後人,而不是擅自處理。」北京高思律師事務所律師尹志軍說,「若南博認為是偽作,確定不收藏,應當返還給龐家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