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運動不應違背初衷 大學須引導迷途羔羊

撰文:戴小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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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所大學對社會的關懷和承擔,往往與學生運動有關——有人說它是學生政治的啟蒙,得以體現價值追求,也有人說它是學校教育的失敗,才會導致學生採取抗爭行動。大學固然是各種觀念的孵化器,當學生出了問題,或許也是在提醒社會,大學教育同樣有待改善。

有指學生運動是學生政治的啟蒙,也有指它是大學教育的失敗。圖為2019年7月1日有學生發起衝擊立法會的集會。(資料圖片/張浩維攝)

曾任世界教育研究學會會長的香港教育大學榮休教授鄭燕祥對「學生運動」如何塑造學生人格的問題尤為關切。他認為,在大學生涯當中,學生理應學懂如何關心社會,而「學生運動」原本就是一個難得的訓練場,可以透過有系統的實際行動幫助弱勢群體、以嚴謹論證的求真態度伸張正義;不過,「現在許多人提起『學生運動』四個字,就覺得很害怕。究其原因,是2019年的(反修例衝突)事件充斥太多暴力,(學生組織)又未能與之分割」,所以有人連帶推翻「學生運動」本身的存在意義,甚至主張大學生不需要關心社會。

誤以為「學生運動」等同「鬧革命」

「現在有些人把『學生運動』只理解為推倒權威、社會抗爭或者遊行示威,這樣反而收窄了它的發展空間,妨礙學生的長遠健康成長。」鄭燕祥指出,當務之急不是譴責「學生運動」這個行為本身,而是帶領學生釐清「學生運動」的初衷和目標,如果一味利用當下的負面結果將其推進政治漩渦,反而會加深學生和社會對「學生運動」的誤解,就像當下的年輕人那樣,以為「學生運動」等同「鬧革命」,甚至一度令遊行、抗議、暴力不合作等成為日常,而思想行為也都充斥橡膠彈、水炮車、以暴易暴等字眼,明顯偏離「學生運動」本義。

回想大學生涯,鄭燕祥所參加的是另一種「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學生運動」,當中沒有仇恨,只有關愛:「我做大學生的年代,也有參與幫助香港偏僻地區開路及修建碼頭等,這些都是很有意義的社會關懷活動,理應可視作『學生運動』中的活動。」這些活動貫穿了鄭燕祥的大學生涯,後來不少大學生和有心人士將這種活動的範圍已經從「香港偏僻地區」拓展到「內地窮鄉僻壤」,「很多大學生去山區辦學教書,將先進的技能和經驗帶過去,諸如此類的『學生運動』,若成為風氣,對推動社會發展、培養社會領導人才,有百利而無一害。」

「沒有觸犯法律的大部份學生都有一顆善良的心,他們的初衷是熱愛香港、關心社會,都是希望香港變得更好。」和絕大部份教育工作者一樣,對於年輕人關心社會的熱情,鄭燕祥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只是,年輕人的熱情就如同燃燒的火把,如果能夠把控好熱度,絕對有利於自己、人民和國家,但如果控制不好火候,不僅傷人傷己,甚至會自毀家園——問題是,單憑學生們的一己之力,就能控制好這把熊熊烈火嗎?大學教育又該扮演什麼角色?

鄭燕祥對「學生運動」如何塑造學生人格的問題尤為關切。(戴小橦攝)

「香港不乏對社會問題表態的遊行示威,關鍵是大學生要學會獨立思考,明白什麼樣的方法才能對社會作出更多貢獻。」鄭燕祥感嘆學生受思維局限,不但把「學生運動」狹隘理解成「政治運動」,甚至以為「學生運動」就是人生的全部,但要貢獻社會其實有很多種方法,尤其需要慎思明辨、搭建充實的理論框架,而不是在各種幻想當中喊喊口號。他一再提醒,「每年都有好多大學生畢業後各奔東西,開始為自己的生活奔波、工作,真正開啟人生的新階段。人生都是豐富的,有很多的機遇和挑戰,並不是一條路走到黑的。」

政治本質非權力鬥爭 而是如何活得更好

學生們自以為追求的是「政治」,但似乎並未看透政治的本質並非權力鬥爭和利益置換,而是如何讓人們生活得更美好。正如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所說,政治研究是最高的學科,城邦裏的公民要實現真正的幸福,就要先實現人的本性,要實現人的本性,就要先培養人的德性。因此,關心政治的人,其實更應該具備深厚的人文關懷,更應該多角度觀察世界——可是,在政治兩極的當下,「包容」和「多元」變得愈來愈艱難,學生也漸趨激進。

對於這樣的情況,鄭燕祥覺得似曾相識:「我年輕的時候,也曾參與『保釣』這類社會運動……有的學生是非常聰明的,多數亦都有良好意願,但是因為年輕,反叛心理很強,以致走錯路。」充滿激情與反叛的年輕人,總是想在政治與社會風暴中找到通往未來人生的指引,在嘗試、摸索與碰撞中,一定有時對,有時錯,但重點是能不能發現自己做錯,因為「大學生作為有高等程度教育的成年人,都應明理,會慢慢想明白自己的未來,知道什麼樣的路是好的,是應該走的。」鄭燕祥相信,當社會氣氛慢慢緩和下來,再好好透過教育的引導,這些本性善良又關心社會的學生們就有機會轉變,可以擁有美麗的人生。

青春正盛的一群人,追求的是政治、文化、生活的烏托邦,在歷經熱血、失落及傷害之後,需要的是回過頭去正視錯誤,教育想要達成的,大概就是這件事。問題是,如果學生仍在迷途當中,大學又應該怎樣引導他們迷途知返?

鄭燕祥嚴正指出,特區政府和教育系統應該全面檢討及修補高等教育的嚴重缺失,「要思考如何幫助學生重新出發,在正面的教化中,再次成長為香港更有建設性的力量而非負累。相信很多大學生或多或少參與過這些事件,大部份並沒有成為暴徒或者使用暴力犯法,那些行為過於偏激以至於觸犯法律的學生,已經交給法律處理。其他大部份學生並沒有違法,對於這些學生,大學應有渠道或輔導策略幫助他們,讓憂慮徬徨慢慢改變,開展新的人生奮鬥,更好地建設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