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邨醫生.一】紮根蘇屋邨44年 佘兆蔭:如朋友般的醫生

撰文:謝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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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邨醫生,坐鎮於社區內,時間久了,慢慢成為了街坊的好幫手、社區的靈魂。他們或能掌握社區的健康變化,如流感爆發;或能知曉疾病對某個家庭帶來的許多難言之隱。
若細心留意,現在醫生獨立經營診所愈來愈少,取而代之是承受得起高昂租金的連鎖集團式診所。今天,街坊想找個有交情、相熟的醫生看病,愈來愈不容易。
我們找來幾位在社區開診所幾十年的醫生,分享他們眼中社區的變化、病人與醫生關係的變化——佘兆蔭自1973年已在蘇屋邨杜鵑樓開診所,一直經營至2012年蘇屋邨清拆,甚至現在屋邨接近重建完成,他仍鎮守區內。紮根44年,他眼中的蘇屋邨,依然善良。

「當你識咗一個病人40年,雖然大家沒血緣,都會好老友,佢會好信你,你又會多謝佢咁信你。」家庭醫學專科醫生佘兆蔭口中的40年可不是說笑的,因為他自1973年已經在蘇屋邨杜鵑樓開診所,2012年蘇屋邨清拆,他是最後一批撤離的商戶;其後他索性在蘇屋邨的斜對面買下地舖,經營診所至今。現在,蘇屋邨重建工程陸續完成,開始有新居民遷入,還會應診嗎?已經73歲的他說「as long as my body allows me」,健康狀況許可,他都會繼續。

醫生老了,用的工具也很有歷史。佘兆蔭戴上的是放大鏡,拆線時用。(張浩維攝)

「16歲睇我 60歲睇我個仔」

事實上,有些已搬走的居民,仍然是他的病人,甚至是他兒子的病人——佘兆蔭的兒子移居加拿大並成為家庭醫生,最近有一老街坊說將移民加拿大,可能會成為他兒子的病人。「16歲睇我,60歲睇我個仔。」佘兆蔭說來洋洋自得,因為病人都是舊街坊、老相識,是有感情的朋友。

「我係1973年7月喺度出嚟掛牌。」那時佘兆蔭只有28歲,在鄧肇堅醫院做過3年急症室醫生,練大了膽子,對one man band應診有點信心,又喜歡私人執業的自由度,便嘗試抽籤經營公共屋邨診所——當年房屋署為配合公屋發展,每個屋邨均按人口比例預留診所舖位,並以相宜的租金給醫生經營診所。因為經營成本較低並控制競爭(一個屋邨通常只有數個醫生),屋邨是當年醫生界的「筍盤」。而佘兆蔭亦幸運地抽中他心水的蘇屋邨。

人口多 居民善良

「以前蘇屋邨算得上是中產屋邨,居民有了一個decent的居所,就有動力向上爬,俾心機工作、俾心機讀書。那時許多居民做生意,有的打政府工,有些退休高官都在那裡長大。」佘兆蔭說,「那時街坊好close,細路早放學,阿媽工廠未放工,鄰居阿嬸會幫手睇住先,守望相助。」所以他亦喜歡在公屋開診所:「這邊人口多,人也較善良;好似秀茂坪環境就複雜一點。」

回憶以前,傷風感冒、哮喘的病症最多,「那時代,病情嚴重過現在好多,哮喘真的會成個人藍晒(嚴重缺氧),我會在診所立即給病人氧氣。」急症室的經驗讓他知道氧氣的重要,所以自開業至今,他的診所常備氧氣樽作急救之用。

安心的安慰

現在隨著公營醫療愈趨完善,社區醫生接到嚴重急症的機會也減少;取而代之是照顧街坊的心理情緒需要,畢竟病人年紀不輕,難免生離死別。「有時病人過身之後,他的家人會回來找我。我會說,這是解脫,put an end to it。但這些痛苦需要時間過去,你慢慢要自己起返身。」醫生的勸解,影響深遠:「讓他們沒那麼難過。這些說話,醫生講,好過親戚講。」

時間的累積、感情的累積,病人與醫生之間才建立出一種可以談生論死的信任。有時病人診斷出癌症,他會囑咐在醫院接受療程後,若有副作用如疼痛、嘔吐、失眠等,他可以幫上忙,一句「醫院同你醫晒後,有咩事,你可以照舊返來找我」,就是為了安心。

蘇屋邨重建工程預計明年中全部完成,新社區的建立,預視社區醫生將遇上新一批的居民和病人。(張浩維攝)

診所界「小店」 朋友type的醫生

近年,隨著屋邨商場「領展化」加上社區發展,租金飆升令許多自家經營診所的醫生也吃不消。漸漸,只有連鎖式醫療集團才能生存於社區內。想起來,這些診所,不就是診所界的「獨立小店」嗎?

「集團式診所,好難與病人建立深刻關係。除了因為輪班當值,醫生亦不會跟你做太多,好多時會轉介。但診所醫生,有時會自己一腳踢醫晒。我們都算是最後一批自己擁有診所的屋邨醫生。」佘兆蔭坦言,若非自置舖位,要他承受高昂的租金,他未必會繼續執業。

「我都好老了,仍在做醫生,因為仲有少少passion,覺得幫到人。」佘兆蔭說,最希望病人記得他是「一個曾經幫到佢、朋友type的醫生」。看著對面重建的蘇屋邨即將入伙,他也預備迎接新一批病人,「舊病人會有信任,新病人就要handle with care,因為不知道病人期望。現在是要用許多時間來管理病人的期望。」畢竟,文化有別,時代亦不同了,溝通顯得更重要,也更要步步為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