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灣區.羅湖唱曲】港商北移設廠20年 半生見證深圳華美背後

撰文:林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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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哥走在深圳羅湖口岸,指著火車站上蓋說,這裏以前只是簡陋的露天轉車站,今天卻是個蓋上玻璃天幕、配套齊全的車站商城。他說畢站上扶手電梯,準備往附近一間商廈的曲藝社練曲,趕著跟歌友聚會。
頂著一頭白髮的Ken哥,20多年前是北上設廠的港資開荒牛。當年受惠大陸對外資的優待政策,他遷廠深圳,由一、兩萬呎發展成今天十萬呎的無人化工廠。半生深港兩地跑,他見證深圳由小鄉村銳變成一線大都市。如今看著港府積極唱和「大灣區」新一波機遇,這上一代港商卻選擇半退休跑去邊境的羅湖曲社唱歌消遣?
(此為「粵曲文化共同體」專題故事系列之二)
攝影:鄧倩螢

上回提到,心姐與一班歌友經常相約北上唱粵曲,羅湖曲藝社成為一個港人跨境相聚盡歡的小世界:【唔使等大灣區】香港歌友跨境羅湖唱粵曲廿年:係我哋日常娛樂

眾多香港歌友中,因為Ken哥經常在深圳工作,與曲社近水樓台,故每周頻頻參加不同香港歌友在羅湖組織的唱局練歌。他說,唱粵曲是自己近幾年的新嗜好。

年輕時聽過不少流行歌曲,Ken哥以前懂唱張學友、譚詠麟的歌,近些年學唱粵曲後,他更欣賞其古雅的歌詞。

典型港商 90年代北移工廠

Ken哥是上一代典型靠苦幹白手興家的香港人。十多歲做廠當技工,學師三年就自立門戶開廠造膠花。1990年代初香港經濟起飛,本地工資及成本高,他也緊隨本地製造業如成衣、裝嵌包裝等行家遷廠北移。

那時粵港之間於是形成「前店後廠」的關係:Ken哥的辦公室設在香港,負責洽生意收訂單,再交到深圳的生產線,包辦工模設計、注塑、印壓、車工和縫製等工序,大量產製汽車香薰、窗花貼到皮具等貨品,出口往世界各地。全盛時期,他的工廠員工達數百人。

Ken哥說1990年代港廠北移是時勢所趨,「當時香港工人月薪要一、二千元,深圳工人的月薪才二、三百元。」

當深圳開荒牛 「路很難走」

那個90年代的深圳,整個「經濟特區」仍未完全開發,Ken哥自覺是開荒牛。他位於深圳觀瀾的廠房,當年望出去全是農田,有牛有鄉民。「路很難走,整段路都是泥濘路,每次坐車回廠路上顛簸不堪,像在騎馬。」他說當時的路很難走,「未來的路未知,香港前途未知,只知道當時北上,是時勢所趨、一個機會來的。」

以前未有高速公路,由羅湖去觀瀾,要搭火車或自行駕車至少三小時。「架車站站停,經東莞、龍崗才過來這邊。」後來動車開通,羅湖直達舊的平湖車站僅十多分鐘,再步行十多分鐘就到他的廠。

因為廠房不方便來訪,我們相約在平湖動車站,由Ken哥帶我們到附近走走。

土地被收購發展 深圳人一夜發達

訪問這天他剛下班,我們相約在平湖新車站,Ken哥帶我們到附近走走。他說單是平湖站周遭,這十多年經已逐漸改頭換面:地鐵快通往此處,摩天商廈將拔地而起。他指著車站旁的單幢住宅說,「這兒將來是地鐵口,地皮好值錢!」,又聽聞過區內居民因樓房被收購發展後,一夜發達。「深圳現在有些人很富有很富有。你知道這幢一平方呎幾錢嗎?過萬元人民幣呀,經已追上香港的私樓樓價。」

說罷他入閘坐上開往羅湖口岸的動車,準備趕去曲社唱曲。他目不暇接地望著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記得當年深圳政府推出很多優惠政策吸引外商投資,香港人走到內地,感覺優越。「我們都有特別待遇。批文很快通過,一大片土地任你建廠起房,建得愈高愈好。」廿多年之後,連同他廠房附近的社區,以及整個深圳都翻天覆地變化。

「嘩,那個就是華南城!你去過未?大過香港任何一個商業區,你坐的士兜一圈都要半小時呀!」Ken指著車窗外遠處的景物說。他廿多年深港兩地跑,見證這窮鄉僻壤之地,如何逐步躍升為大陸一線城市,跟北京、上海、廣州平起平坐,甚至被國際旅遊指南選為明年全球十大最佳旅遊城市。

動車開出,窗外的幕幕風景不斷變換,像深圳這廿多年來的變遷。

製造業轉型於深圳漸式微

Ken哥說今天整個深圳也在轉型,例如,昔日的「世界工廠」,工人雙手日夜不停產貨,今天已陸續轉型為「無人化」工廠,他的工廠已由機械人代替數百工人。「深圳、東莞好多工廠是全自動機器製貨啦。又是一個趨勢來的。」

同時因為政府改變土地用途,收回土地發展商業,很多港商無法再以低價租地,紛紛把工廠愈遷愈北,北至惠州到浙江都有。Ken哥的廠房雖然還有多年租約,但他看著區內愈來愈現代化,也想過搬離深圳。「燈油火蠟都有一定支出,營運成本太高就要搬。」

記者主動提起近來兩地政府唱好的粵港澳大灣區規劃,他卻不以為意。「深圳都已發展了,我們也是逼著跟著走。我們仍在造塑膠品,你看看深圳矽谷幾勁,有班高科技人喺度,是另一回事了。」

平日Ken哥駕車來回上水家所和深圳觀瀾廠房,需時1.5小時,雖是跨境,但他說感覺距離很近。

上一代港商:大灣區發展是趨勢

由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東莞、中山、江門、惠州和肇慶九個城市,以及香港和澳門組成的粵港澳大灣區,是世界第四個大灣區;Ken哥說這跟美國紐約都會區、美國舊金山灣區和日本東京都市圈,其發展概念異曲同工,認為兩地政府興建港珠澳大橋和高鐵香港段,也是為「拉近」整個大灣區的距離,「以前我去珠海要15個鐘頭,現在無需一小時到直達。中國發展大灣區是好事……不然怎夠美國佬拗手瓜呀!」

廿多年以來,他似乎看透時勢。「香港和深圳不斷變化,以前我們去沙田、馬鞍山像去旅行,很遠很荒蕪,今天那裏已人煙稠密。深圳也是,以前感覺窮鄉僻壤的地方,今天已繁華熱鬧,乘車好近好快就去到。」他認為, 「這是國家發展的趨勢,我們要跟著走,香港也要跟著走的。」在他眼中,如今「時勢」跟他當年一樣,當在香港已較生存發展,「年輕人去大灣區或有機遇,始終內地地大物博。」

他家裏的80後「年輕人」卻對此卻步。近些年Ken哥把業務逐步交給兒子打理後,自己依然頻頻回廠管理。「他(兒子)不習慣深圳廠房這邊的工作文化,自覺不熟悉這邊的民情風俗,又覺得我這老爸多年在深圳工作,不如就由我繼續在這邊看顧啦。」

Ken哥快70歲依然兩地奔走上班又唱曲,「多年來已習慣了,沒什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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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碌半生儲資本 「去邊安老都得」

Ken哥笑說目前半退休狀態,生意穩定上軌道、不愁生活就好。在廣州出生的他原是「西關少爺」,兒時聽粵曲長大,12歲來港後迷上國語時代曲和粵語流行曲,自此與粵曲音樂疏遠。後來出社會做事,他自言只顧打工攢錢,更加無暇聽歌或有何娛樂。

幾年前這些老歌舊調再次在耳邊響起,他重拾童年興趣,跑去學粵曲。深圳導師私人授課每堂500元人民幣,大班教學200元兩小時,他都報讀過。而且經常赴約跟香港歌友在羅湖唱曲相聚,又組隊在深圳吃喝玩樂。

Ken哥說在深圳設廠多年,多少對此地有感情。「我的生意朋友、曲社樂師都在深圳。」既然如此交往頻繁,他卻搖頭說沒想過回內地安老。他半生工作打拼儲下退休後的資本。「有些資本,就可以香港和內地以外的地方安老,以後去哪裏都得。」他悠悠地說。

下集:【大灣區】香港粵曲家羅湖開曲社20年:香港倒轉頭影響內地唱法

當年朋友帶Ken哥來羅湖曲藝社唱歌玩玩,他一唱就迷上,更愈識愈多志趣相投的香港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