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哥開渡輪已經八年，上班的日子吃喝拉撒都在船上，船上沒有電視與收音機，唯有船長室內的三格玻璃窗，放映白晝時的海浪和波光，間或響起吵耳而令人上癮的引擎聲：噠噠，噠噠噠。「你明唔明咩叫孤帆隻影？」雄哥問道。船長室的窗邊貼了一張佛偈作裝飾，是一個小小的，寂寥的緣字。撰文：黃雅婷攝影：高仲明
船來了，也只是上了十多個客人，把雄哥和同事阿全都算上，船裏的人還是一副零落的樣子。（高仲明攝） 雄哥和阿全是這條航線的老拍檔，這公司的渡輪需要兩人一更，一個做船長，一個當大偈，前者在上層掌舵，比較威風，後者須在下層進出機房，看管機械，機房長年酷熱，一天到晚爬上爬落十數次，份外勞累。圖為阿全。（高仲明攝） 兩人都是上了年紀仍然黝黑壯健，一樣幽默而沉靜。他們大多是水上人，半輩子在海上工作，一生住在岸邊，成長與成家，香港的海愈來愈小，他們的年紀也愈來愈大。（高仲明攝） 乘客都下了船，雄哥和阿全又開始忙着清潔船艙。（高仲明攝） 船開動時，兩個職位須各司其職，缺一不可，加上船上寂寞，船員需要朝夕相對，所以公司都會為員工配對固定拍檔。圖為雄哥。（高仲明攝） 或冬或夏，或晴或陰，無論什麼情況，雄哥和阿全都須在船艙過夜，就算十號波或黑雨來了，他們也得留在船上看守船隻，只要那天他們當更，船在哪裏他們就要跟到哪裏。（高仲明攝） 睡在船上，像睡在溫柔的搖籃裏，避風塘懷抱海員的心一如母親。（高仲明攝） 曾經開過渡輪的老船長都會想到昔日的風光，在1970年代以前的香港，渡輪行業並非如今一門如此寂寥的工作。（高仲明攝） 自開埠至1970年代初，我城既沒有跨海大橋，又無隧道與地鐵，香港海上時時盪着大大小小的船，人們過海必須依賴水路，令1960年代渡輪業一時興盛，當時渡輪載客量突破兩億人，共有30條前往港內與港外的航線。（高仲明攝） 船長和海員最明白這幾十年間，香港的轉變：愈來愈小的海港，1970年代首末條過海地鐵建成後，港鐵像雷電一樣爬遍整張香港地圖，連番填海，海面不再如昔平靜，各個碼頭的位置亦因而漸見漸遠，他們深明渡輪再也不能回復從前光景。（高仲明攝） 東主發現無力回天，兩年前把公司易手他人，現在雄哥的新東主叫鄭靜華。50來歲，長得艷麗，是汕頭人，廣東話有點不標準，但話裏頭彷彿有幾分對香港的情義。（高仲明攝） 2014年年尾，鄭靜華的公司買下鴨靈號，並花費巨額將其重新打撈上岸，它再現人前時，一身都是蠔殼。（高仲明攝） 「為了把鴨靈號好好經營，我接觸了香港收藏家協會，發現原來香港有些人很努力地做電車研究，又有一些人收集許多從前老香港的照片，他們視老香港的一切是至寶，我很感動，慢慢也認同有些東西須保留下來」鄭靜華說。（高仲明攝） 「只要渡輪能接軌旅遊，只要政府容許這個轉型，在商業與文化上都是可以成功的。鴨靈號給了我很大的信心，如果政府願意推一把，渡輪一定可以成功營運下去。」鄭靜華說。（高仲明攝） 訪問最後，船緩緩地回到鯉魚門的避風塘。雄哥和阿全始終不肯下船，他們都習慣了，只要船一天開着，他們就會在船上工作。船眨眼又向着西灣河駛去，在最壞和最好的時代，他們勞碌而忠誠。（高仲明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