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一個如此混雜的社區,每個人都是掠影浮光,萍水相逢,誰都不記得誰。但總有人是例外的,譬如旺角咖哩大王,在繁華鬧市中以浮誇的聲音創造集體回憶。每次路經旺角行人專用區,一不留神,會被「埋伏」已久的大王嚇你一跳:「好好味嘅咖哩,喺『累』人街呀(女人街),入嚟啦!」未來得及回過神來,手中已接過一張咖哩屋的傳單。不過,最近一兩年他的聲音竟絕跡旺角,換來不怎麼呼叫「好好味嘅咖哩」的人。我一度以為他轉了工,甚至回了印度。有日到女人街找找看,發現旺角咖哩大王還在旺角!這天記者邀請他重回鬧市,昔日的陽光笑容依舊,大喊:「好好味嘅咖哩!」,有路人走過,沒有接上他派出的傳單,反而說:「long time no see」後匆匆離去;旁邊舉著眼鏡宣傳牌的姨姨看著他,先豎起手指公,再吐出舌頭說:「舐舐脷呀!」攝影:鍾偉德撰文:梁雪怡
旺角咖哩大王名叫Hira,來了香港須臾20多年,是「旺角咖喱屋」的老闆。當上人肉宣傳大聲公是因為沒有員工肯做這苦差,他又不喜歡強人所難。事事親力親為,每天工作十幾小時。(鍾偉德攝) 他說,對小生意來說,在街上大叫的宣傳效果非常好。除了旺角咖喱屋,15年前他已在佐敦開店,那時的宣傳牌比現在大五、六倍,要兩個人才舉得起,後來被警察告誡,才變成今天的大小。(鍾偉德攝) Hira不像邀請你吃咖哩那麼直接,他答問題玄之又玄,愛反問。一個問題重覆問幾次,我才有東西能夠寫下來。(鍾偉德攝) 餐牌上的啤酒名稱,直接用google translate翻譯,Corona被翻譯成「電暈」!一直忙於生活,所以他沒有好好學廣東話。只懂「入嚟啦」、「幾位」、「坐邊度」等做生意必用字句。(鍾偉德攝) 20多年前,IT本科畢業的他曾在印度的電腦軟件公司工作,因為友人到了灣仔開餐館,請他到香港做管理,他便改變了下半生的家。這就是他所指的命運。來港之後,大概在1998年,他本想重返IT界,但到了面試的最後關頭,他才被告知該公司不願意有「外國人」工作。心灰意冷,他唯有專心當個咖哩大王。(鍾偉德攝) 一年半前Hira衝出九龍,到了中環蘭桂芳開酒吧,他搖頭說,只怪野心太大,現在忙瘋了。大家想他的聲音,可以到「老蘭」聽他捉人飲酒。(鍾偉德攝) Hira說:「在我的字典裡,這裡沒有仁慈這個詞語。(there is nothing called kindness)」他說:「例如昨天,我在中環見到有個坐輪椅的伯伯,想上蘭桂芳的樓梯,但沒有人幫手,我在自己的舖頭看到他,便推他上去。昨日又看到旁邊的酒吧的女經理,手上拿著好多酒,但沒有同事幫她分擔,我還走過去幫她拿。其實沒有差或好,錯或對,而是人們根本沒有時間想,每個人都很忙,每個人都沒時間想怎樣對人好。但我也有自己的限制,因為我是來自印度,所以看到的東西不全面,但這就是我看到的。」(鍾偉德攝) 儘管他看不見此城的仁慈,卻很愛香港,愛的是這城的法治。「印度和香港都被英國統治過,有相同的法律系統,但印度人不尊重法律。在香港,在香港做生意很安心。香港安全不是因為有警察,而是因為大家都尊重法律。」(鍾偉德攝) 「沒有地方是屬於你的,是你屬於這個地方,每晚你在哪裡睡,你就屬於那裡。」他用手模擬飛機降落跑道的姿態,續道:「當我在飛機上看到香港的海、高樓、萬家燈火逐漸靠近,我就會『呼』一聲,鬆一口氣,就是這樣。」(鍾偉德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