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福界基層.上】八年經驗月薪僅一萬:冇出路,幫得一個得一個

撰文:盧君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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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gram Worker,活動工作員,社福界簡稱pw。是政府在2008年因應青年失業失學率高企而開設的職位。當時全香港有3000個pw,應付青少年、長者、家庭服務等各方面的活動統籌工作。後來,政府設下的三年期限即將屆滿,社福界不同崗位的人士卻紛紛走出來,說社福界需要pw,政府於是將計劃延長一年。即使期滿以後,現在仍有不少機構撥出資金自行聘用pw。
Amy 25歲,中五會考後踏入社福界,從活動助理升為PW。PW薪水偏低,即使現在在求職網上搜尋,大部份職缺的月薪僅有$10000左右,甚少達到$12000。眼看其他同事在工作一兩年後,多半都會再進修、考社工牌,或者轉行,Amy卻沒想過轉行,她打從心底裏喜歡這份工作:「我在社福界工作了八年,當中有六年都是做PW。這職位沒有出路,沒有前途。這一刻我的月薪是$10250,但我做得開心、舒服。」

Amy在社福界做了8年基層員工,收入低,但她覺得幫到人(陳嘉元攝)

初入行人工僅5000

Amy形容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遠大志向,也不甚喜歡讀書。當年會考,成績達不到五科合格。隨後與朋友一起報讀展翅計劃,選擇了帶歷奇活動的科目。臨近畢業,與社工傾談時,她表示自己「想做一份能幫助別人,有意義的工作」。
到今日,再問她為何想留在社福界,她的回答仍然是因為覺得有意義,能幫助別人。「我不想做侍應,其實對服裝零售有點興趣,但以前見過幾份都唔請。去見工,所有人都覺得我年紀太小,既沒有學歷,亦缺乏經驗。」
於是在社工轉介下,Amy去了一間機構做實習活動助理(PA),其後成為全職PA。2008年,她月入$5000,即使以當時物價而言,也說不上合理。對此,她卻泰然自若:「那時最重要是工作經驗,加上是人生第一份工,第一次賺錢,覺得足夠了。自己夠用之餘還能給家用。」訪問當天,她的穿著樸素,拎着一個裝飯盒的袋子。

初入行,做了兩年多活動助理,但沒怎麼接觸活動,只是做文書行政工作(陳嘉元攝)

升職反覺像打雜

入行不久,Amy已體會到社福界完全不是外人理解般。以前她想像做社福,就是幫助街坊填表、處理情緒、家庭問題等等,「以前想得很有意義。」結果,身為活動助理,卻不必幫忙帶活動做活動,她的職責,多半只是在辦公室做文書、入表、印收據。有次中心要寄3000多份通訊,她跟同事一起貼地址與郵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像在工廠工作一樣。雖然現在回想,沒有負面、厭惡的感覺,卻也少不免驚訝:「原來做社福也要做這些事情。」

做了PA兩年,她正式升職成為PW。開始帶活動,同時亦意味着要追數:不管是每月的活動數目,還是會員數目都要達到目標。回想起在第一間機構做PW的一年多,Amy認為自己當時完全不懂得帶活動;最初的三年,她其實只是在社福行業中摸索,看清不同崗位的職責。對她而言,最初從PA升職為PW,沒有什麼開心感覺,倒覺得自己像打雜:「做文書、坐在接待處的時間減少了,但要追數、幫忙看托管班、頂更,同時每個活動要寫計劃書、埋數、寫事後檢討,要做的文書、行政工作反而更多。」

升職PW後,除了帶活動,也要看託管班,還要寫報告,Amy笑言像打雜一樣(陳嘉元攝)

曾打算辭職 回想入行初衷

在第一間機構工作三年,經歷不少同事更替,自己也想轉換工作環境,Amy因此轉到另一間中型機構工作。她記憶猶新的形容:「在這裏工作,算是我人生一個轉捩點,發現自己的井底。過去三年,以為我學了不少這一行的工作方式,卻原來只是皮毛。」

這份工作,做了短短三個月,就讓Amy萌生去意。她笑着回憶:「老闆好恐怖,不知道我是否得罪了她,無論我做什麼都會黑面、講說話我聽。第三個月我已經交了辭職信,老闆要我再考慮兩天。在接下來的兩天,所有同事輪流找我聊天,有人跟我說了一個秘密,讓我決定留下來。」

原來,當初老闆並不想聘用Amy,完全是因為她在面試時說的一件事,令兩個社工堅持聘用她:「事件發生在我做第一份工期間。一次我跟同事去屋邨商場,見到有個婆婆跌倒了,坐在地上爬不起來。然而,沒有一個人走過去幫忙,我們立刻去扶起婆婆。當時好氣忿,點解冇人幫手,完全冇同情心、冇人情味。大概是因為這件事,他們覺得我有Heart,適合做社福工作,才堅持要取錄我。」事隔多年,當她說起這件事,仍然義憤填膺。同時,這段經歷亦提醒她踏入社福界的初衷,於是她打消辭職的念頭。

在往後工作中,她漸漸從同事、上司身上學習到帶活動、照顧青少年、做客戶服務等等工作技巧,老闆看見她的態度,亦開始放下成見,願意承認、教導她。

一次幫助婆婆的經歷,讓Amy打消辭職念頭,其後她的工作態度亦受老闆認同(陳喜元攝)

PW制度過時 應檢討職級定位 

儘管PW工作對Amy而言充滿了挑戰,也從中找到意義,但她同時面對很多難處。例如因為制度、程序的問題,無法幫助有需要的人。Amy其中一份工作,是在食物銀行做接待,她說:「有時候老人家走進來,明知道他們有需要,但可能因為入息高出了數十元,規矩上我們就要叫他們離開。我唯有在暗中施以援手,轉介這些長者到適合他們的中心求助。」對於這些行內制度,Amy自問無力、無法改變什麼,除了私下幫助,只能用工餘時間做義工、幫助想參選區議員的朋友宣傳等等,她的想法簡單而直接:「幫得幾多得幾多」。

除了制度上的制肘,她深知PW低薪、沒有前途,她淡淡的道:「PW唔讀社工,沒有前景可言。我做了八年,現在終於入到大機構,月薪$10250。冇乜出路,但幫到人,覺得幾開心幾舒服。至於讀社工,我自問無法像社工一樣,經常承受他人的負能量;加上自己年紀、學歷、家境等等考量,與其再讀書,我寧可做多幾次義工,幫多點人,自己也有滿足感。」

其實PW的定位,仍停留於當初讓年青人邊工作邊思考前路的過渡性質,長久以來忽視了Amy這一類低學歷,卻有心投身社福行業的年輕人。要讓他們發揮所長,又能滿足生活所需,或許業界應該好好檢討、重新制定合符當下生活條件的薪金制度,以及升遷階梯。

Amy自問無力改變PW面對的難處,只能用工餘時間幫多些人,增加滿足感(陳嘉元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