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專訪】導演張大磊愛《古惑仔》:有大陸人缺少的幽默感

撰文:佘漢姬 陳運濬
出版:更新:

去年11月26日,當台灣第53屆金馬獎宣佈張大磊的《八月》得最佳劇情片,不少人感到驚訝,帶着無數問號。張大磊是誰?《八月》是怎樣的電影?評委會主席許鞍華說:「有不少老行家都很納悶,一個青年導演到底玩了什麼把戲能令他們覺得吸引,於是堅持看了兩遍,得出的結論是,這部影片是跨地域的,走進人心的作品。」
趁着電影終於在香港舉行特別放映,《香港01》訪問了這位風波中的「神秘」導演,讓他親自解答上述問題。

80後、出生在剪接師家庭的張大磊見證內地電影工業的變化。(楊程攝)

時代的記憶

《八月》講述小男孩小雷的父親原本是電影工廠的剪接師,隨着九十年代初國企市場化改革,小雷升中的那個暑假,一切都變了,父親被迫下崗,關係友好的工友們各散東西,戲院的國產片亦被荷李活電影取代。小雷的經歷,是張導演往事的投影嗎?「就像很多導演的第一部電影一樣,都是用自身的經驗和自己熟悉的內容出發。但我選擇以小雷的角度去講並不是因為他就是我,而是對於那個年代的記憶或者是那個時代的魅力給我留下的好印象,其實都是一個孩子的印象。我沒有特別理性地用社會的角度去觀看那個時代,僅僅是我停留在94年、12歲這樣的一個孩子的角度去看,所以我很自然就將影片當中『那雙眼睛』給了這個孩子。」導演又笑言:「我那時候最大的感覺就是不能再免費看電影了。然後就是父親開始經常在家裏,脾氣不太好,再之後是父親長年不在家,隨劇組到別的地方拍戲。」

《八月》以12歲男孩小雷的角度去看時代變遷。(《八月》劇照)

侯孝賢風格

有人說《八月》甚有台灣侯孝賢的味道,張導演本人也同意:「侯導演的電影在我啟蒙時期起了特別大、特別重要的作用。在看他的電影之前,我不知道電影應該是甚麼樣子的,或者是我要拍甚麼樣的電影,直到看了《風櫃來的人》我才開始有概念。」因為父親也是從事電影工作,喜愛電影,所以在張大磊還小的時候,就已經有機會接觸到侯孝賢的作品。「知道他的名字是很早的事,小時間家裏就有他的錄影帶,是我父親翻錄的《悲情城市》。那時候還未真正看過,但這名字我就記住了。直到我上大一的時候,才真正看了他的作品。」

張導演因為《悲情城市》而知道侯孝賢這個名字,第一部看的侯氏電影,卻是《風櫃來的人》。(《悲情城市》劇照)

香港的電影

小雷家附近的戲院,第一部播放的外國電影是夏里遜福(Harrison Ford)的《亡命天涯》(The Fugitive)。對於在內蒙古長大的小男孩來說,應該是非常好奇的。張導演卻說,他更喜愛港產片。「《古惑仔》系列我全部有看,最打動我。港片對大陸電影人來說有很大影響,衝擊特別大。它的娛樂性是大陸做不到的,大陸人缺少一些幽默感。」要數最欣賞的香港導演,張導說出了許多名字:「藝術片我特別喜愛許鞍華導演,然後我喜歡杜琪峯導演,陳果導演的某些片子我也喜歡,還有徐克,我特別喜歡徐克導演這個人。」

張導演認為黑與白是電影最純粹的顏色。(《八月》劇照)

黑與白.生與熟

《八月》大部分時間都是黑白色的,直到尾段才又變成彩色。對於這種色彩上的安排,張導演這樣解釋:「黑與白對我來說是電影誕生之初的顏色,所以它是最簡單、最不帶任何修飾的、最純粹的。我是希望整個影片像是一場夢,是我對於那個時代殘存在腦子內的夢,不敢確定哪些是真實發生哪些是夢幻,這個夢很美,散發着魅力。而彩色的畫面,是我自己夢醒之後面對現實的感覺。」黑白是夢,彩色是現實,張導演如此分割。

這部金馬獎最佳劇情片亦作了一個很大膽的嘗試──全數起用非專業演員。導演說搖滾樂教曉了他獨立思考,在選演員這件事上面也有影響。「我覺得沒有甚麼不可能的,當時有朋友在勸我要不要找專業的,以節省時間及經費。但我決定了這樣做,就要找到為止,所以就一直碰運氣。演父親和母親的是我的朋友,也就不用花時間熟絡,小主角是朋友的朋友的小孩,一切都是緣份,而且他們本身就跟影片中的角色特別像。」

文青導演最愛的卻是《古惑仔》系列。(楊程攝)

在中國做電影是…

對於「獨立電影」、「文藝片」等標籤,張導演說他沒有想太多:「我會拍自己駕馭得了,以及可以打動我的故事。」在內地創作,題材上限制不是很大嗎?「會有,但現在政策已經放寬了許多。我想我可能不會碰到這個問題,因為我感興趣的題材不一定非要是那些敏感的、觸碰到政策底線的。」

最大的難處,反而是在找投資者方面。「《八月》這部電影,我由12年開始找資金找到15年,最終也沒有找到,是我自費拍的。」眾籌近年在獨立電影圈流行起來,張導演卻不太喜歡這個方法:「我之前嘗試過,但發現感覺不對就方棄了,我自己不太喜歡它目的性太強,做這件事就為了拍部片,一直等一直等,可能等到錢籌到的那一天我興趣就沒了。我希望是有人真的對故事有興趣,然後把錢拿出來,我們一起共事。」有了金馬獎在手,張導說情況肯定會有變化,但他下一部作品暫時還未走到那個階段。「我很感謝金馬獎,不但給了我一個殊榮,更為我帶來很多機會,肯定比之前容易了。」

一個暑假,一切都改變了。(《八月》劇照)

法國康城影展主席Thierry Fremaux今年在公佈入圍名單時形容中國的電影太商業化,「為大院線播放而拍」。張導演倒認為情況「還好」:「今年其實是藝術電影最多的一年,今年和去年要相較之前的話,已經有更多的藝術電影出現了。」不過他也不諱言票房依然是中國電影界最大的支配者:「中國的電影市場大環境其實還是在票房,在所謂製作上面多做功夫,大家還是在爭票房,很盲目去創造數字。」面對這種大環境,張導演會否改以國際為目標?「我沒有這個概念,自私點說,我只想拍我想看的電影。我相信中國還是有人跟我一樣,我希望這些人能夠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