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散落的磷粉中懷念──禁色蝴蝶張國榮

撰文:一物特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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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適當的說,我是雙性戀者……我喜歡電影《亂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或譯《隨風而逝》),而且我喜歡Leslie Howard,這個名字可以是男的或女的,非常中性,所以我喜歡它。
張國榮
(翻攝自《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

張國榮在2001年接受國際刊物《時代》(Time)的記者訪問,談到他的英文名字時這樣說。事實上,Leslie這個可男可女的中性名字,不但標誌張國榮性別意識的取向,同時也浮映了他二十多年來的演藝風格:時而不覊放蕩,時而千嬌百媚,時而雌雄莫辨。張國榮的父親張活海是著名的西服裁縫師,因為這個背景,張國榮留學英國期間,在列斯大學(University of Leeds)主修的是紡織和成衣。這些童年生活背景和留學經驗,都給予張國榮敏銳的時裝觸覺與自我形象的構想,同時亦塑造了他比較上層階級、屬於公子哥兒或世家子弟的貴族氣質及西化形態。

早年的張國榮,無論是日常衣裝的打扮還是唱片封套的造型,都流露時尚的風格和大膽創新的美學形態,他曾經說過,早在很久以前(約八十年代)已經愛穿著牛仔褲和背心上台演唱,但這種過於前衛的裝束,跟當時社會普遍要求歌手隆重的打扮背道而馳,因而遭受非議和排斥。事實證明,張國榮的衣飾觀念比同代人走前了一個世代 ,不但具有西方流行音樂和時裝文化的觸覺,同時也敢於嘗試、超越和挑戰大眾約定俗成的習慣。年輕時代的張國榮,早已在日常生活中穿著法國時裝設計師尚.保羅.高堤耶(Jean Paul Gaultier)的風格化衣服,奠定了日後雙方合作的基礎;此外,他也酷愛亞曼尼(Giorgio Armani)的西裝,更是少數能以中等身型而能穿出一身帥氣的男子。有趣的是,歷年來張國榮的大部分唱片封套都是以西裝示人,例如《一片癡》、《為妳鍾情》、《張國榮(迷惑我)》(1986)、Summer Romance 、Final Encounter 、《張國榮精精選選》(1999)等等,或以西裝外套配以簡約的襯衣,或以煲呔配合三件頭的英式西服,甚至是紅色領帶配襯整套全紅的衣褲。西裝的造型凸顯了他閒雅的意態、翩翩瀟灑的風度,而大膽的用色與簡約合身的剪裁又使他建造了潮流的典範,這些造型,在當時已引來無數的模仿者,而隔了這些年月的距離,卻仍沒有落後或過時的感覺。由此可見,張國榮的衣飾品味能夠超越時空的限制而歷久常新。香港時裝設計師馬偉明曾經指出,八十年代流行西裝外套單穿,不一定會跟下身連成一套,張國榮在這方面的配搭做得恰到好處;八十年代中期開始,張的造型漸漸趨向casual,由斯文深情慢慢轉為充滿動感和型格,例如 Gianni Versace 與Romeo Gigli 等充滿活力色彩的設計,將張國榮推向更時代化的感覺;直到九十年代初,張又轉回西裝筆挺、一派貴公子的模樣,當中更見成熟的風味。馬偉明甚至概括的說:「他摩登、前衛、性感,永遠自信十足,很喜歡表達自己,以服裝為例,他不會介意別人的看法,認為在台上好看的,他就會盡情表現自己,別人的眼光他不會太在乎。」「衣飾」對張國榮來說,是演藝工作的需要,亦是表現個人潮流觸覺的美感體驗和突出自我形態的真身再現,例如眾所周知,張國榮喜歡穿「紅」,亦是少數被公認穿得好看的藝人,那是由於「紅色」並不是人人受落和穿戴得起的顏色,它的霸道和明艷,如果沒有張揚的個性是無法穿出味道的,但張國榮的「紅」,卻體驗了典雅的成熟美、飛揚的動感與氣勢,同時又散發讓人充滿遐思的情慾想像。到了後期,「衣飾」更成為張國榮「性別」身份的再造、個人陰柔氣質的盛載,九十年代中期以後的他,穿得更隨心隨意,不但混融男女性別的界限,舞台上彰顯男體女相的形象,甚至以歌曲和音樂錄影闡述人與衣飾彼此解放的可能。到了這個時候,張的步法走得更前更遠,遭受抹黑、攻擊和非議的壓力更大。

如果「性別」如同「衣飾」,可以隨時的更替、變換和錯置,那麼,張國榮引人入勝或引起爭議的地方,便在於他在舞台上層出不窮、時男時女的性別易裝遊戲,一方面為香港的表演藝術與流行音樂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典範,另一方面又處處觸碰了社會大眾的禁忌與性別偏見,因而造就他獨有的傳奇風采。這個篇章,就是基於要為張國榮的性別議題耙梳脈絡而寫的,從一個演藝工作者舞台姿態的剖析,彰顯張的藝術創造與成就,並且拆解社會大眾對「非異性戀者」或「雙性戀者」存有根深蒂固、約定俗成的成見。這裏藉著討論張國榮在電影和舞台上的性別易裝,以及在音樂錄像裏雙性與雌雄同體的形態,打開性別論述的空間,跨越舊有社會成規的限制,揭示媒介集體建構「恐同症」(homophobia)的方向和現象。這個章節的目的不在於判斷真偽對錯,而在於辯解媒介與性別議題之間對衡的張力,從張國榮孤身作戰的性別抗爭中,窺視和反思香港傳媒的權力與暴力。

(翻攝自《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
我覺得藝人做到最高境界是可以男女兩個性別同在一個人身上的,藝術本身是沒有性別的。
張國榮

舞台上的「扮裝皇后」(Drag Queen)

張國榮如是說——事實上,多年來他的舞台演出與音樂錄像都致力於融合男體女相的藝術形態,借用「衣飾」跨越性別的幅度,挑戰世俗的規範,打造情慾流動新的面向,或演唱會上演繹扮裝皇后的姣艷,或音樂媒介裏化身雌雄同體的剪影,這都給香港的演藝文化締造了前所未有的典範,而當中引起的讚歎與爭議,亦在在反映和考驗了這個城市對多元性別承載的能耐。

(翻攝自《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

紅艷的高跟鞋

在1996年尾與1997年頭之間,張國榮在他的復出演唱會上,當唱到由林夕填詞的歌曲〈紅〉時,作了一趟矚目的易裝表演,他在黑色閃亮的衣褲上,穿上了一雙桃紅色、女裝的珠片高跟鞋,並且塗上口紅,與半裸上身的男性舞蹈員大跳貼身舞,因而惹來話題紛紛。這一趟張國榮的性別易裝,是由虛構的電影空間轉移往虛擬的舞台上,是一趟男扮女裝的dragperformance。

加伯在討論男性的易裝表演時指出,「扮裝」(drag)的性別意義,在於通過衣服的論述與身體的展現,解構了性別乃天然而生的社會定律,當中包含了幾個不同的形式與層次:可以是內外不一致的,例如易裝者表面是女性的衣服(或內衣),外面是男性的;可以是混合模式的,例如衹作局部的女性裝扮,包括耳環、口紅、高跟鞋等配件的穿戴;另一個層面是矛盾的結合,例如一方面作女性打扮,一方面又故意強調原有的男性特點,包括粗豪的聲線、平坦的胸膛等,從而造成雌雄混合的狀態 。從加伯的理論去看張國榮的性別易裝,便會看出他在演唱會上的表演與他在《霸王別姬》的造像,是截然不同的——在電影的京劇舞台上,他要努力做好一個女人/女性角色的本份/身份,說服電影中的台下觀眾,他也可以是個千嬌百媚的女嬌娥,雖然在電影的敘述裏,時刻讓我們意識和明白,京劇舞台上的虞姬是由男人演的,但在京劇舞台上的故事文本裏,這個虞姬卻是女人,是楚霸王項羽在四面楚歌時身邊最後的一個女人,而站在台上的程蝶衣/張國榮所要努力的,便是要做好這個女人的角色,所以他在舞台上的裝扮是全副女裝的,包括配音的聲線。相反的,在個人的演唱會上,張國榮的drag performance,卻是混合體的,而不是純然的男裝或女裝,他一方面穿上冶艷的高跟鞋、塗上惹火的口紅、擺出嬌柔和充滿誘惑力的姿勢,但另一面,這些穿戴衹是局部女裝的,他同時亦作局部的男性打扮,例如他沒有刻意戴上假髮、穿上女性衣裙,他那套黑色衣料鑲滿銀白水晶和閃片的衣褲,相對來說,比較接近中性的格調,而無論是他的髮型還是聲線,卻仍是男性的,這種男女混合的模式,正好體現了雌雄同體的形態。

(翻攝自《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

到了這裏,讓我們先看看張國榮另一幀易服的照片,或許會更能比較和辨認他在演唱會上雌雄易裝的特性。這原是他在王家衛導演的《春光乍洩》中的造型,可惜這個易裝形象最終都沒有在上映的電影中出現。相片中的他,無論是衣服(豹紋的皮草)、手套、太陽眼鏡、假髮和臉部化妝等,全是女裝打扮,完全沒有任何男性衣飾的符號存在,如果沒有圖片說明,觀賞者根本不容易發現相中的女子原來是個男人;這樣的安排,目的無非是要讓讀者相信相中人是一個女性,而不是要讓人意識到「她」是男扮女裝的,易裝者本來的男性身份,在這個女性的面譜下,是要被徹底的掩藏起來。我們回頭再看張國榮在演唱會上的性別易裝,其實是一種雌雄混合的演出,觀眾在觀看時明白看到的是一場男扮女裝的表演,當中易裝者本身的男性身份,仍在衣飾上及舉手投足之間表露無遺,衹是他的女性穿戴與姿態,又使他不是全然的男性,這當中曖昧的性別地帶,即亦男亦女,或不男不女,正是明顯的性別越界,讓觀眾對性別的意義產生雙重的閱讀(double reading)。從這個角度看,演唱會上的張國榮,是以個人的身體(body)作為展示(display)性別的工具/道具,藉性別的移位或錯置(displacement),顛覆男女二性約定俗成的、固定的疆界,這就是我在前面部分引述加伯的理論時,所指出的「互涉」狀態,即是以「衣服」作為「文本」(text),通過男女服飾的「文本互涉」(intertextuality),達致「性別互涉」(intersexuality)的境界,尤其是鏡頭不斷對張國榮的局部衣飾作不同角度重複的「特寫」(close-up),正是把固有的性別形態切割成不同的碎片,由觀眾自行拼湊,通過舞台的想像,還原為雌雄混合的整體。然而,另一方面,張國榮這趟易裝演出,同時也包含了他曖昧的性別表述,尤其是他與半裸上身的男性舞蹈員朱永龍貼身的舞姿、故作糾纏的拉拉扯扯、充滿挑逗意味的自摸動作、對男伴肆意輕佻的凝視,在在顯示了他的性/別(sexuality/gender)取向;在這個閱讀層面上,他的易裝形式塑造了他的易裝內容,即是「陰性的男人」(feminine man),而且是取向同性愛的陰性男人,表現的是「男性的女性特質」(male femininity),而他在舞台上的從容踏步,亦彷彿是一個由衣櫃裏走出來的姿態。

(翻攝自《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

從天使到魔鬼

千禧年8月,張國榮在香港的紅磡體育館舉行「熱.情演唱會」(Passion Tour),邀請世界知名的法國時裝設計師尚.保羅.高堤耶為他設計舞台服飾,進一步實踐他「雌雄同體」的雙性形象——當舞台的燈光亮起,巨型的白色燈罩背後隱約可以看見身穿白色西裝、臂上插上羽翼的歌手,音樂與歌聲徐徐響起,然後散落四周,與台下觀眾的呼叫彼此和應。演唱會上,張國榮束了一頭及腰的長髮,時而隨舞姿飄揚,時而挽成頸後的髮髻,配襯或閃爍艷紅、或貼身而漆亮的衣飾,從快歌到慢歌,從靜態到動感,舞台上詮釋了男性嫵媚的陰柔美。可惜,張國榮這趟大膽而創新的「易裝表演」,卻招來香港部分傳媒的大肆攻擊,他們在報刊上的報導大部分都是負面的,不是集中放大歌手的「走光照片」,便是找來一些思想僵化的專家分析歌手的心理問題,在在顯示香港社會對性別易裝的抗拒與保守意識,同時也流露大眾對「性別定型」的故步自封——例如他們以「護翼天使」(女性的衛生用品)、「貞子Look」(日本鬼片)、「莎朗史東著裙」(諷刺歌手的走光照片)等字眼來污衊高堤耶的設計,甚至批評這批衣衫屬於過時的舊款,並非設計師為張國榮度身訂造的;此外,報章的標題更以「發姣露底」、「雌性本能」等字詞嘩眾取寵,詆毀演唱會的風格,認為張國榮的表演「意識不良」,有傷風化;而一些所謂心理專家更揚言張的長髮、短裙與自摸動作,是「厭惡自己身體」的表現,完全是「弱者」的行徑,他們認為男人應該是陽剛的、雄性的、主動進攻型的,是強者的形態,因此,如果稍稍顯露得纖巧、冶艷、性感,甚或穿上帶有女性風格的衣飾、表現帶有陰柔特質的行為,便是心理出了毛病——這些評斷每每帶著道德教化的口吻,充分反映了香港傳媒的淺薄、無知和愚昧,同時也披現了先入為主的偏見,把性別易裝者複雜的表演形態簡化或全盤否定17。其實,張國榮 「熱.情演唱會」的易裝演出,是在虛擬的舞台空間裏,實踐了「雌雄同體」的性別越界,同時也是一趟寓「服飾故事與意念」(fashion story and messages)於流行音樂中的劇場表演。

(翻攝自《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

根據演唱會的舞台總監陳永鎬所言,這次舞台設計的主題是「劇院」,整個舞台衹開三面,配合燈光的效果,以及佈景特製的布料,是要給歌手營造「一個變幻的dreamland」。此外,時裝設計師高堤耶為張國榮設計了六套服裝,貫串了「從天使到魔鬼」(From Angel to Devil)的主題和形象,當中包括:開場時是純白色的羽毛裝,象徵天使的化身;接著是天使幻化人間美少年,歌手穿上古埃及圖案的銀片透視衫與黑色水手褲;然後是美少年的成長,變身為拉丁情人,以金屬色的西裝展示情慾的異色;最後是魔鬼的化身,以黑和紅的色調突現歌手魅惑的風格。正如《明報周刊》時裝版主任王麗儀指出,高堤耶早於八十年代,已著眼於跨越性別的設計,例如讓男人穿裙或作長髮打扮,男裝往往在陽剛中帶著陰柔,女裝卻是陰柔中透現陽剛,形成甚至是「雌雄同體」的形貌,而這一趟替張國榮設計舞台服飾,更進一步「從西方傳統歷史中取材再重建,與現代文化交融,形成一種mixed style and cross culture的風格,例如在西方的文化歷史裏,早於古羅馬已有戰士穿上塊狀的短裙,更早的古希臘也有不分男女的裙袍,而長髮披肩亦常見於西方古代男性等等。王麗儀的分析很有意義,她一方面闡釋了高堤耶的設計意念和內涵,直接駁斥了香港傳媒的誤解,另一方面也力證張國榮的舞台演出,如何打破一般演唱會慣常的單一表演形式,有意識地在劇院佈置的舞台上實驗跨越性別的可能。可以看出,張國榮這趟易裝表演,是雌雄混合模式的,他一方面束了一頭長髮,穿上短裙或前胸開叉的緊身露背背心,甚至在舉手投足之間擺出嬌柔的手勢、挑逗的笑容,但另一方面仍十分強調他的男性特質,例如唇上的短髭、結實的肌肉線條,仍舊是男性的聲線與平坦的胸膛;歌手是以「身體」作為展示「性別」內涵的媒介,以「衣服」作為「文本」,透過男女服飾混合穿著的「文本互涉」,達致「性別互涉」的境界,從而顛覆了男女兩性世俗的疆界,重新塑造新的男性形態——誰說男人不可以是嫵媚的?誰說長髮與短裙衹是女性的專利?性別多元與開放的最高層面,是泯滅了兩性之間的互相定型,不管是男裝女穿,還是女裝男穿,既是表演者/易服者性別身份的自我建構,同時也測量了我們的社會性別意識的深度和闊度。

作為國際知名的設計師,高堤耶跨越性別的藝術從開始便已震驚世界,早在八十年代,他已經讓男性模特兒穿裙,並稱之為 “Homme Fatal”,“Pretty Boy”, “Couture Man”, “Androgyny”,九十年代更首次為麥當娜(Madonna)設計內衣外穿的舞台服裝,從此帶動歷久不衰的潮流。高堤耶充滿解構意味的性別觀念,取材自東西方遠古文明的服裝文化,以現代的技巧融合於衣飾的剪裁、用料和配件上,力求將男性潛藏的陰柔力量推出前台,這種意態恰恰與張國榮流動的性別再造不謀而合,因而才促成二人合作的關係。可惜,香港媒介對「熱.情演唱會」的負面報導,令遠在法國的高堤耶非常詫異和震怒,從而公開表示以後不會再為香港的歌手設計服裝。張國榮坦言對此十分痛心和難過,尤其是因為傳媒記者的無知和偏差,導致香港的演藝文化出現這樣的困局,對「陰性」、「陽剛」的狹隘觀念,更阻礙本地演藝者跟國際時裝設計師合作的可能。其後,「熱.情演唱會」舉行世界巡迴,在各地都受到熱烈的歡迎和讚譽,曾藉《末代皇帝溥儀》獲取美國奧斯卡金像獎服裝設計的和田惠美,更在日本的《朝日新聞》撰文推許「熱.情演唱會」,稱張國榮為「天才橫溢的表演者」,同時指出高堤耶獨一無二的服裝與張國榮的舞台風範是一個「天衣無縫」的完美組合。由於「熱.情演唱會」在海外獲得高度評價,張國榮決定於2001年4月再度在香港重演,有趣的是,這時候的香港媒體鑒於海外的評論,而未敢再對張的表演作出負面的攻擊,部分報章甚至見風轉舵,轉而讚揚演唱會的成就,這種前倨後恭的態度,更益發暴現香港傳媒文化素養的不足,以及演藝知識的貧乏。

《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
作者:洛楓
出版社:三聯
出版日期:2008年4月
ISBN:9789620427503
詳情:http://bit.ly/2orm6Np

(節錄自《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標題為編輯部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