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回顧|專家:十年來中美關係最動盪一年 關稅戰後重回原點

撰文:藺思含
出版:更新:

「特朗普上台彷彿已經很久,其實不過是今年的事。」回顧2025年,香港城市大學公共及國際事務系教授、中美關係專家曾敬涵如此感慨。

在特朗普第二任期的不確定氛圍下,有學者指出,中美關係在短短一年內起起落落,可說是十年來最動盪的一年。關稅戰下中國稀土出口與美國晶片禁運政策搖擺不定,而DeepSeek的崛起,標誌着兩國科技戰進一步白熱化。在此起彼伏的明爭暗鬥中,台灣問題卻如「房間裏的大象」,雙方在罕見的沉默中似乎形成某種默契。

《香港01》訪問中美兩位專家,解讀今年雙邊關係的邏輯、戰略考量與未來競爭焦點。

中美貿易戰:誰勝誰負?

特朗普今年上任不足3個月,就在白宮召開記者會,公布對全球貿易夥伴徵收10%的基準關稅,同時對特定國家加徵更高稅率(如中國34%、歐盟20%、台灣32%)。而這些所謂「解放日」關稅,在中美新一輪關稅戰中一度飆升至125%以上。

香港大學當代中國與世界研究中心(CCCW)主任助理蒲瑪俐(Mallie Prytherch)指出,2025年可被視為中美關係十年來最動盪的一年。到了年底,中美在芬太尼問題上達成合作,農產品採購增加,關稅被推遲,稀土管制也已解除。她說:「歷經曲折,兩國似乎回到了2025年1月的原點。」

但她強調,真正的區別在於雙方對關係的「定調」,她解釋:「年初的基調是『不信任』,如今則被定義為『可控、甚至具建設性的夥伴關係』。」

曾敬涵則認為,隨着中國從低端製造轉向高附加值產業,兩國原本互補的貿易關係逐漸演變為競爭,摩擦難以避免。但他指出,相比特朗普第一任期,中國應對貿易戰「明顯更成熟、更有底氣」,這背後是兩國實力平衡的變化。

特朗普重提G2成今年最大意外?

這一變化也反映在特朗普重提「G2」(兩國集團)概念。曾敬涵稱,這可能是2025年外交上最大的意外之一。

他回顧,小布殊(George W. Bush)政府時期美方單方面提出G2時雙方實力懸殊;2008年金融危機後,中國因不願為西方買單而拒絕;2013年中國倡議「新型大國關係」卻遭美方冷遇。因此,特朗普此時提及G2,象徵意義重大——「這可能是美國總統首次承認中國更平等的地位,某種程度上將其大國地位合法化。」

然而,這不意味着美國政界接受與中國平起平坐,甚至特朗普本人是否真心認同也有待商榷。曾敬涵分析,特朗普或許只是追求媒體轟動,未必理解「G2」的歷史與信號含義,因此中方未積極回應也在情理之中。

蒲瑪俐表示,特朗普眼中的G2是尋找分擔全球成本的夥伴,「但中國不喜歡這種框架……北京不願在美國規則下承擔過多責任。」

台灣問題:「不談最好」

在台灣問題上,蒲瑪俐表示,特朗普的關注度遠低於歷任總統。在其「美國優先」戰略下,台灣與歐洲、中國等議題同樣被邊緣化,這正是中方所樂見的。

2025年兩國領導人五次直接互動中,三次通話明確談及台灣,且多由中方主動將之列為核心議題。但在正式會晤中,雙方卻似有意避開。

10月釜山「習特會」後,特朗普對記者稱「台灣完全沒被提及」,強調談判聚焦關稅、稀土等經貿議題。中方新聞稿同樣未提台灣,外媒視為不尋常——以往北京常藉此重申反對「台獨」與對台軍售。

2025年10月30日,「習特會」在韓國釜山上演,圖為習近平與特朗普握手(白宮網站)

曾敬涵指出:「對雙方而言,不談最好……你談的話怎麼談」,若特朗普以談論俄烏或加沙的風格談台灣,北京必難接受。他分析,特朗普公開場合低調處理台灣,但私下軍售等支持仍在進行,「這其實是刻意降調,在他的人設範圍內已算做得不錯。」

AI戰場:先修路還是先造車?

至於AI人工智能領域方面,曾敬涵以「修路」與「造車」比喻中美兩種發展模式:美國重基礎設施,大力建設數據中心,賭未來算力需求;中國則側重應用,聚焦現有條件下如何讓技術落地。 蒲瑪俐一語總結:「美國追求通用人工智能(AGI),中國公司想賺錢。」

兩種模式本無高下,但美國市場已開始擔憂人工智能泡沫。曾敬涵反問:「如果未來沒那麼多車,修好的高速公路怎麼辦?」

蒲瑪俐補充,特朗普近期放寬對華出口英偉達H200晶片,實質助中國建設AI數據中心與實驗室,「華府政策圈幾乎無法理解此舉」。「這將大幅削弱美國在算力上的優勢」——她直言,特朗普可能視之為商業交易,意在防止中國脫離美國供應鏈,但卻未意識到中國已決心擺脫技術依賴、實現自主。

這張2025年8月19日拍攝的設計圖片中,可以看到晶片生產商英特爾(Intel)的處理器和美國國旗。(Reuters)

2026年中美走向如何?

展望明年,曾敬涵指出,中美摩擦根源在於中國向高端製造轉型。「過去高低端互補,如今競爭直接且激烈。」他認為,在西方接受中國進入高端領域前,「不斷摩擦」將成中美關係新常態。

蒲瑪俐則指,儘管2026年兩國領導人可能會有四場潛在的會面,但結構性風險依然嚴峻。她說:「美國明年最焦慮的是稀土供應,一旦受限,美國汽車工業可能數月內停擺,嚴重影響特朗普的藍領選民,成為政府防禦重點。」

最後,曾敬涵強調,2026年最大的風險不在直接對抗,而在於「第三方」因素——尤其是日本或台灣內部勢力。他解釋,雖然中美似有默契,但若第三方激怒中國導致反應,可能將美國捲入,「這是兩國最需管控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