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問廣西調劑超生小孩事件：生命不能被漠視　歷史不能被掩埋

7月5日，「全州縣衛生健康局關於唐月英、鄧振生信訪事項不予受理告知書」在內地網上流傳。據告知書的內容，唐月英、鄧振生在20世紀90年代超生的孩子「由全縣統一進行社會調劑」，孩子的去向「沒有留存任何記錄」，而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當年「全區計劃生育工作嚴峻形勢」，「對違反計生法律法規和政策規定強行超生的子女中，選擇一個進行社會調劑，是縣委、縣政府根據當時區、市計劃生育工作會議部署要求和全縣嚴峻的計劃生育工作形勢需要作出的決定」。

該內容一經公開，立刻引爆輿論。當日，廣西自治區和桂林市迅速作出回應，全州縣衛健局局長和分管副局長等相關人員被停職，原因是「漠視群眾訴求、行政不作為」，廣西自治區紀委監委牽頭會同有關部門派出工作組，赴桂林市指導調查。這既說明廣西自治區和桂林市反應及時，果斷止損，又間接印證告知書的真實性。

應該說，對超生孩子進行「社會調劑」，且「沒有留存任何記錄」的行為，實在匪夷所思，令人震驚。這樣的事情相信對於今天絕大多數中國人來說，都是聞所未聞。

據《財經》雜誌的報道，多名人口學專家表示，從未聽說所謂「人口調劑」的說法，中國人民大學人口學系教授、中國人口學會會長翟振武說，「即使在計劃生育最嚴格的時期，所謂『人口調劑』也是絕不被允許的」。不過，翻查資料可以發現，早在2014年中國青年報就曾報道四川達州的一個被「抱走調劑」的女孩23年的人生，更早前的2011年財新雜誌曾報道湖南邵陽的「邵氏棄兒」案，揭露當地存在強行抱走嬰幼兒牟利的非法行為。

由此可見，以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名義，對超生孩子進行「社會調劑」的行為雖然在今天內地社會早已絕跡，多數人都從未聽說過，但在二三十年前並非個例，至少存在於一些落後、偏遠的地區。

就像《財經》雜誌所說的「全州所謂『社會調劑』一事，是未經監護人同意將兒童帶離監護人或家庭，這無疑具有非法性」，不論30年前的全州縣基於何種考慮，「調劑」超生小孩的行為既不合法，又很不人道，是活生生地拆散正常家庭，是非常簡單粗暴地執行計劃生育政策。

生命不能被漠視，歷史不能被掩埋。這件事的發生再次說明中國依舊是個發展中國家，今天中國的進步和發展來之不易，且時間還比較短，回望過去，有太多不愉快甚至悲傷的記憶。對於那些具體的承受者來說，這些不愉快甚至悲傷的記憶可能是他們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當今天中國多數人都在享受過去數十年國家進步和發展的成果時，不應忘記過去的傷口，不能不去撫慰、幫助那些具體的承受者。只有這樣，今天中國才能與過去和解，才能輕裝上陣，才能更好地凝聚人心。

具體到全州縣對超生孩子進行「社會調劑」一事，目前來看，廣西自治區和桂林市層面的反應速度是值得肯定的，接下來的關鍵是當地能否把事情調查清楚，還當事人一個公道，給社會一個令人信服的說法，並嚴肅追責。起初全州縣衛生健康局那份不予受理告知書所反映出來的「漠視群眾訴求、行政不作為」，應當成為一種警示。

正如《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所點評的「遇到圍繞舊事的爭議時，涉事的基層政府需要勇於面對問題，正視有過的傷害，設身處地地安撫相關群眾，幫他們儘量解決問題、減少痛苦，這也是任何公職人員面對複雜問題時應有的基本態度和初心」，「同理心會讓人温暖，權力的冷漠和高高在上則永遠是輿論場的千夫所指」。

廣西全州調劑超生小孩一事引爆輿論，其實再次說明今天中國社會大眾的觀念相比於30年前已經發生明顯變化，人們的權利意識日益覺醒。這一點其實和農曆春節前後豐縣八孩女子事件所揭示的「中國社會經過幾十年的發展，人們的權利意識，維護女性權益和保障弱勢群體的觀念，已經在更廣泛的範圍發生明顯變化」有相通之處。面對這樣的時代變化，當下社會只有不斷改進治理，更加強化對於民眾正當權益的保護，讓公共治理趨於良政善治，才能滿足民眾日益增長的權利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