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琉球牌vs.日美的台灣牌　台海戰雲的外溢與角力

台海戰雲陰霾的外溢效應已然浮現，輻射出來首當其衝之處，即與中國兩岸皆關係密切的琉球（沖繩）。自5月至今，北京、東京、台北、沖繩，四地政要的往來與博弈，明眼人都能看出背後的暗潮洶湧，以及台海局勢的多方角力。

沖繩擔憂「台灣有事」淪為戰場

近期備受矚目的東亞地緣政治議題，當屬沖繩縣知事玉城丹尼於7月3日至7日訪華四天。作為親華派要角、前日本眾議院議長河野洋平率領的「日本國際貿易促進會」代表團成員之一，玉城丹尼在華期間的動向與發言受到極大關注，他先後訪問北京市通州區張家灣鎮的「琉球國墓地」遺址，以及出席福州的「福建省─沖繩縣峰會」，向世人傳達了透過對話與交流促進和平的訴求。

沖繩縣於今（2023）年4月成立了「地區外交辦公室」，罕見地以地方自治體的形式，展開國際交流活動，該辦公室要首對話對象即華府與北京。今年3月6日至11日，玉城丹尼先訪問了華府，特別向當地官員、議員與學者傳達了台海和平穩定的重要性，以及中美軍事衝突將破壞兩國互惠互利關係的看法。

在玉城丹尼訪華之前，曾先與中國駐福岡總領事律桂軍進行交流，而沖繩縣副知事照屋義實也與中國駐日大使吳江浩舉行會談，為訪華行做足鋪墊。沖繩縣之所以動作頻頻，玉城丹尼曾經兩度接受中國內媒《環球時報》專訪，他說得明白，沖繩曾遭受戰爭大規模的傷害，至今仍承擔日本約70%的美軍基地，「從沖繩縣的角度來說，我們認為試圖通過增強軍事能力來強化威懾力的方式會加劇地區局勢的緊張，可能導致發生不可預測的事態，這令人十分擔憂。絕不能因為美軍基地集中在此，讓沖繩成為容易遭受攻擊的目標」。

除此之外，面對以日本已故首相安倍晉三為代表的右翼政客，不斷炒作「台灣有事即日本有事，即日美同盟有事」之說。玉城丹尼也提出了截然不同的想法，「對於地區緊張局勢升級，發生不測事態，沖繩會有所擔心，也絕不能允許因所謂的『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使沖繩淪為軍事打擊的目標。我認為，相關各方可以通過冷靜、和平的外交方式開展對話，緩解緊張局勢，構築信任關係極為重要」。

東京政客「台灣有事」劍指北京

事實上，玉城丹尼之所以如此表態，體現了大多數沖繩居民對於因「台灣有事」致使戰爭再度降臨的高度憂慮。作為美國軍事霸權在「遠東」第一島鏈的扈從，東京政客一直有聲音要將美國捲入台海戰爭，宣稱「共同抵禦中國威脅」，實則將日本與美國綑綁為「戰爭命運共同體」。

是故，日本政府開始加強對其西南諸島的軍事準備，包括2022年12月修改《國家安全戰略》等三份安保文件，構建「琉球弧軍事要塞」計劃，距台灣最近的與那國島除了進駐自衛隊、配置沿岸監視部隊之外，還新增了電子戰部隊；石垣島更是正式部署了地對空導彈部隊。這些做法無不引起當地居民的不滿與反彈，沖繩等西南諸島市民亦自發發起對話活動，例如「不讓台灣有事發生·沖繩對話項目」、「以沖繩為和平樞紐的東亞對話交流會」等等，《香港01》駐台灣首席記者還受邀在前者第二回座談發表了主題演講。

日本政客對於加強西南諸島與台灣之間的「交流」相當熱心，但談話中則曝露了其軍事上的幕後其圖。就在玉城丹尼訪華期間，台灣立法院長游錫堃受邀參加台灣蘇澳港破冰直航與那國町觀光踩線活動，他在致詞時表示，「體會到台日間的唇齒相依，也想到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所揭示的『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同時深刻感受到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對東亞和平穩定的重視，以及捍衛區域安全與國際秩序的決心」。

幕後推手「日華（台）議員懇談會」會長古屋圭司亦明言，「對於中國的侵略企圖，台日應加強合作以牽制，同時美澳等共享普世價值的國家也應緊密合作，讓中國不敢輕舉妄動。」他更在7月6日率團訪台記者會時，針對玉城丹尼指「日本政府加速炒作所謂台灣有事即日本有事」的言論，批評「玉城只不過是地方官員，這純粹是玉城個人的想法」。

古屋圭司與玉城丹尼的「隔空交火」，完全體現了東京與沖繩兩地感受的「温差」。沖繩人民不希望因「台灣有事」淪為戰場，而希望與中國兩岸均維持友好對話關係，降低區域緊張。但日方政要與主流媒體，則依循西方的「中國威脅」論，積極為「台灣有事」布局，跟隨美國劍指中國頻打「台灣牌」，升高台海緊張態勢。

中國「琉球牌」反制「台灣牌」

值得反覆推敲的是北京的應對，以中國對台灣問題的主導自信，不可能不對日本「台灣牌」有所反制，更何況背後還牽動了中日韓三國的東亞地緣政治關係變化。今年5月國務委員兼外長秦剛參觀波茨坦會議舊址，重申了《波茨坦宣言》對《開羅宣言》的宣告，並在簽名簿上留言：「維護戰後國際秩序、促進世界和平繁榮、實現中國國家統一」，潛台詞即表明日本領土只包括北海道、本州、九州、四國。

6月4日內地官媒新華社與《人民日報》等，大幅報道習近平考察中國國家版本館的紀實文章，習近平特別表示「我在福州工作的時候，就知道福州有琉球館、琉球墓，和琉球的交往淵源很深，當時還有閩人三十六姓入琉球」，又強調「要加強對典籍、版本的搜集整理工作，把中華文明傳承好、發展好」。此乃習近平主政後，首次公開提及琉球。

此外，在內地中國史學界屬於「院士」等級的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張海鵬，於5月14日發表《應當提出琉球地位再議問題了》長文。這已是他第二次撰文倡論琉球地位問題，前一次是2013年5月8日，張海鵬與李國強於《人民日報》發表《論〈馬關條約〉與釣魚島問題》，提出了琉球地位再議問題。儘管「琉球地位再議」仍屬學術界內部討論的話題，但以張海鵬的「院士」地位而言，多少可以看出中國大陸試圖拋出的風向球。

這些風向球被日本旅台資深媒體人本田善彥稱之為「中國版『琉球地位未定論』」。而台灣資深媒體人徐宗懋亦以一針見血的精闢觀察分析道：「本來，中國並沒有太多關注琉球問題，但隨着近年日本不斷拿台灣做文章，琉球主權問題變得可以再議」，他並預言：「琉球有事就是中國有事，毫無問題，這會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換言之，不單只是日本和美國手中握有「台灣牌」籌碼，而民進黨政府得以恣意隨日美「台灣牌」起舞、往台獨紅線靠攏過去；其實中國手中則握有可資以反制的「琉球牌」，端看北京的政治智慧與手段，以什麼時機以什麼方式打出來。

旅日的中國學者趙宏偉，在其《中國外交論》一書中即道破，「日本對台灣存在着一種『執迷』，陷入了對台灣獨立的執迷，並且深深的認為中國大陸與台灣的統一將成為日本安全保障的災難。」問題在於，日本政客對台灣、或對「台獨」的「執迷」，轉化為實際加強「日台關係」或日美台「軍事同盟」的行動後，非但不是深化「安全保障」，反而令區域安全更加緊張，同時刺激北京驅使中日關係惡化。

玉城丹尼奔走不已的和平呼聲，會不會成為孤寂的空谷跫音？事實上他很明白政治的現實性，台海和平本身就是北京的大政方針，因此欲「阻戰」、「避戰」真正該喊話的對象是華府與東京，日美的「台灣牌」將會牽動中國的「琉球牌」。這也看得出台灣藍綠政客的「執迷」，在「拒統」意識形態的眼罩之下，滿心期待日美的軍事「伸援」，難道不正是「台灣有事」的根本肇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