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點希特拉親信之子出使 默克爾如何激怒波蘭

撰文:茅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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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論歐盟政治,這兩日的進展是令人感到樂觀而欣慰的。

7月21日,在德國首腦默克爾(Angela Merkel)和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等一批領袖之呼籲下,歐盟通過五天四夜的艱苦談判,就共同舉債3,900億歐元的復甦基金達成了協議,凸顯了27個國家得以在面對疫情這種共同危機時,在重大分歧之中找到共識,對各多邊組織的運行都有重大意義,堪謂國際政治的里程碑。

但對默克爾本人而言,其國內的政治難題還在繼續。

在德國東部的波蘭,該國開始抗議新任德國駐波蘭大使的人選。波蘭媒體聚焦於新任大使的家世:兼具納粹和條頓騎士團背景。對此,默克爾雖然已經力排眾議,拒絕另換人選,但這背後的細節仍令外界困惑。

新任大使來自希特拉地堡

波蘭當下正在為即將飛赴華沙的新任德國大使的人選大為頭疼。從2014年以來一直派駐華沙的德國大使尼克爾(Rolf Nikel)即將離開。柏林雖有了任命,即派前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情報機構負責人、德國前駐捷克大使洛林霍芬男爵(Arndt Freitag von Loringhofen)出任此職,但波蘭當局至今不肯接受此人,還強調「男爵可以來旅遊,不可以擔任使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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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林霍芬男爵在德國、北約和歐洲官僚系統中的履歷無懈可擊,他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就在德國駐俄羅斯使館工作,此後進入德國情報系統,並因此在北約情報系統任職多年。

在洛林霍芬男爵負責北約情報工作期間,北約開始了對俄羅斯「駭客」、「假新聞」的激烈行動,他一手建立了與「今日俄羅斯」(RT)、「俄羅斯衛星網」等對抗的「波羅的海國家特別電視頻道」以及北約對俄宣傳中心。作為歐洲價值觀、歐洲一體化的忠實擁護者、男爵也因此成了布拉格當局青睞的外國使節。

但對波蘭方面來說,洛林霍芬男爵的家世仍是個難以接受的現實,其中最大的原因莫過於男爵的父親,貝恩德(Bernd Freytag von Loringhoven)將軍身為納粹首腦希特拉(Adlof Hitler)副官的履歷。

貝恩德將軍是一名資歷顯赫的東線德軍老兵,他1933年入伍,1939年因入侵波蘭的戰功而獲得鐵十字勛章。此後,貝恩德又在1943年1月率麾下裝甲部隊從斯大林格勒突圍,他因此被授予金質十字勛章,並先後成為古德里安(Heinz Guderian)、克雷布斯(Hans Krebs)等離任納粹德軍總參謀長的副官。

到1945年,貝恩德成為希特拉的私人幕僚參謀之一,在其「狼穴」地堡內堅持到最後,得到希特拉親自批准,帶着其遺囑突圍。

二戰結束後,貝恩德並沒有被追究戰爭責任。1956年,他還重返西德國防軍,成為德軍重建後的第一批將官,並在此後創建的北約中擔任一系列要職。

這也讓波蘭媒體大造聲勢,強調「德國大使來自希特拉的地堡」。由於默克爾方面已經力排眾議,拒絕選派波蘭屬意的德國外交部前發言人佩施克(Andreas Peschke)前往,堅持要求華沙一側要在7月29日歡迎男爵赴任,這背後的執拗就顯示出了德國的不快與不耐煩。

德軍在二戰結束之後就成為北約內部不可忽略的一部分,德軍官兵也成為北約國家中不可或缺的角色。(新華社)

波蘭如何刺激德國

有分析認為,默克爾對波蘭的不滿是早有原因的。波蘭近期在軍事、經濟問題上與美國的接近,以及對德國利益的妨礙都很突出。波蘭現任總理莫拉維茨基(Mateusz Jakub Morawiecki)和剛剛連任的總統杜達(Andrzej Sebastian Duda)都在堅持波蘭在冷戰後傳統的對沖俄、德,親近美國的策略。這種看似平衡,實則失策的做法一直在引發德國的不快。

資料顯示,近年來,波蘭與美國防務合作緊密。2019年6月,特朗普與杜達在白宮達成一致,由美國向波蘭增派1,000名駐軍,以鞏固兩國關係,對抗「俄羅斯威脅」。美國媒體2020年6月初披露特朗普打算削減駐德美軍規模後,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表示,希望美軍把部分撤離人員部署到波蘭。

很快,美國據報將在2020年9月前,從目前3.45萬名駐德國美軍中撤離9,500人,其中部分將轉移到波蘭等盟國,部分將撤回美國。特朗普在6月24日在會見杜達時也再一次強調了美國對波蘭的垂青,並繼續借機批評德國,稱其「拖欠」北約大量軍費。波蘭這種「新歐盟」國家名義上借敵視俄羅斯,實則緊跟美國,分化以德國為主導的歐盟的做法無疑是默克爾不能容忍的。

對波蘭來講,德國戰後對波蘭致歉的對象,其實僅為猶太人群體,而非對波蘭本身。默克爾(前排左二)訪波蘭期間的奧斯維辛之行也有類似意味。(Getty)

更糟的是,波蘭還有意接下美國在德國的核武器,並再次把自己置於德、俄的仇視目光下。美國駐波蘭大使曾在社交媒體表示,美國試圖將「北約核能力」轉移到波蘭處。

目前,美國大約有20枚B-61核彈部署在德國,德國議會曾在2010年和2020年兩次就遷出這些核彈進行審議和激烈辯論。考慮到五角大樓或已考慮在波蘭部署核武,波蘭為了接收這些核彈甚至計劃在2020年初斥巨資購買35架能夠運載這種核彈的F-35A戰鬥機。至此,波蘭就再一次將自己丟進了美、德、俄三大國之間的漩渦。

再者,波蘭當局還不止一次借「傳統文化」刺激柏林方面,剛剛連任的波蘭總統杜達固然以反西方文化、保守而著稱,但他的這一手段有恢復波蘭的歷史疆域「波蘭-立陶宛聯盟」的用意。

就在2020年,杜達還同立陶宛方面多次於坦能堡等地舉行歷史紀念活動,慶祝兩國擊敗條頓騎士團的歷史。由於條頓騎士團是現代德國國家雛形,普魯士王國的基礎,這使得波蘭這種紀念行為多少帶着借古諷今的刺耳意味,對此,默克爾的報復也就是時間問題。

於是,隨着柏林意外選定了一位父親是希特拉的副官,祖先是條頓騎士團騎士的大使前往華沙,並發現此舉真的可以激怒波蘭,德國對波蘭的態度就變得明確起來。此舉固然不是增加友誼和相互理解的舉動,但對默克爾來說,她當下對波蘭可能也懶於呈現這種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