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俄門再遇「五級颶風」　特朗普與普京的Bromance未建好就斷裂

美國總統特朗普的長子唐納德（Donald Trump Jr.）被揭去年大選期間曾與一名俄羅斯女律師會面，以求獲取特朗普競選對手希拉里的「敏感資訊」。唐納德被迫公開多封電郵以證明自己「完全坦白」，但卻自爆曾向一名擔任中間人的政治公關稱，如果對方真的可以提供俄羅斯政府所掌握的黑材料，「我會很喜歡」。
唐納德此舉如同自揭罪證，《華盛頓郵報》報道，有特朗普政治盟友形容其殺傷力如同「五級颶風」。特朗普上周趁出席G20峰會迎來期待已久的「特普會」，甫回國「通俄門」便再發酵，似在提醒他，重啟美俄關係仍是鏡花水月。

上周五是G20漢堡峰會揭幕的日子，但特朗普與普京的會面喧賓奪主，成為大小媒體關注的焦點。會面過程比想像中順利，外交新丁特朗普沒有在老練的普京面前留下笑柄。兩位領袖談了兩個多小時，遠多於原定的30分鐘會面時間。參加會談的美國國務卿蒂勒森（Rex Tillerson）形容，他多次提醒總統看表，美國官員甚至一度安排第一夫人進入會場提醒，但都未能打斷特朗普的興致。

籌備會談一波三折

特朗普早已流露與普京建立「兄弟情」（Bromance）的意願，他多次毫不吝嗇地讚揚普京，與華盛頓建制視俄為戰略對手主流思想南轅北轍。對特朗普來說，這場「特普會」來之不易，他極力營造良好氛圍。《華盛頓郵報》報道，他曾指示幕僚提出「可交付的產品」，如減少對俄制裁，包括歸還美國境內兩座俄國設施，換取俄國解封一處屬於美國的建築物。

然而，特朗普的如意算盤無法打響。6月底，俄羅斯和美國政府分別宣布特朗普與普京在漢堡會晤的計劃，但雙方見面採取的形式卻難以決定。特朗普希望以正規形式展開「特普會」，但他的部分幕僚與顧問抗拒這種形式，建議特朗普以諸如「走廊相會」等非正規方式與普京交談；俄方表現則「體貼」得多，稱普京歡迎任何形式的會面。至7月4日，兩國才確認「特普會」是正規會談。

特朗普的幕僚為何對會面形式斟酌再三？「通俄門」令特朗普損兵折將，迎不到與普京的「蜜月」，反要公開說「我和俄羅斯關係一點都不好，或許更是史上最差」。幕僚擔心，若二人首場會面氣氛失控，民眾對特朗普的負面觀感將有增無減。

以個人形象而言，特朗普明顯輸給普京。美國皮尤研究中心上月發表民調，在37個國家受訪民眾眼中，特朗普是一眾國際大國領袖中最不值得信任的。2014年11月，普京在布里斯班G20峰會成眾矢之的，當時俄國因吞併克里米亞而受歐美孤立，普京悻然提早離開峰會返國。如今默克爾等歐洲領袖矢言對抗的人是特朗普，俄歐關係與三年前相比雖未明顯好轉，但普京的最壞時刻已過：歐美制裁令俄國經濟受打擊，但俄國似已適應制裁下的商業環境與生活，今年經濟現增長勢頭。普京還憑扭轉敘利亞戰局而重建國際權威。莫斯科卡耐基中心高級研究員Andrei Kolesnikov形容，對普京來說，「特普會」有賺無賠。

會前公關先輸一仗

會面議程安排上，特朗普也較被動。白宮國安顧問麥克馬斯特聲言，特普會「沒有特別的議程，總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俄羅斯卻有備而來，事先公布普京想商討的內容，前文提及的兩幢俄國建築物列為首要事項。去年11月，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就莫斯科涉嫌干預美國大選作出制裁，除驅逐俄國外交官外，還封鎖分別位於紐約州與馬里蘭州的兩個俄羅斯駐美人員辦公與度假場所。俄羅斯近日警告，若美國再不歸還，可能會採取「報復措施」。

基於這場會面的政治敏感度極高，白宮需精心佈局。畢竟特朗普對普京的一個笑容、一次握手、握手的力度，都備受關注，何況白宮早已領略俄國的公關手腕。5月10日，俄國外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與俄國駐美大使基斯利亞克（Sergey Kislyak）與特朗普在白宮閉門會晤，白宮不讓美國傳媒拍攝，也不發布官方照片，但會後俄國國營通訊社迅速發布特朗普與拉夫羅夫交談的照片，令白宮尷尬。

「特普會」談論內容雖涵蓋美俄關係、網絡安全、反恐等重大議題，但確實沒取得多少實際成果──美國國務卿蒂勒森公報的成績單上，惹人注目的是美俄同意在敘利亞西南地區設「緩衝地帶」實施停火。對於美國輿論最關切的「通俄門」，蒂勒森聲言特朗普當面就俄國涉嫌干預美國大選質問普京，但陪同普京出席的拉夫羅夫迅速否認，反指特朗普事實上接納普京的說法，即俄國沒有在幕後影響選戰。這種各自表述的情形不讓人意外。華盛頓智庫國家利益中心主席Dimitri Simes認為，特朗普與普京的首次接觸很難會有政策突破，尤其是特朗普政府仍然未有一致的對俄政策和立場。

近年美俄關係處於「冰點」，但國際大國在眾多事務上有實際合作對話需要。如敘利亞問題，美俄既有打擊ISIS這個共同目標，又各自盤算如何主導戰爭結束後局勢發展，俄國早前宣稱ISIS最高領袖巴格達迪或已在俄軍空襲中喪命，更突顯圍繞敘利亞內戰的利益再分配為時不遠。在這關鍵時刻，美俄更需建立渠道管控分歧，防止擦槍走火。美國領導的盟軍上月擊落一架敘利亞政府軍戰機，引起俄國威脅把美國盟軍飛機列作打擊目標，便是警號。

美國外交界泰斗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強調，「美俄關係緊張，並非新鮮事」，兩國需要透過外交調解分歧，修補關係。基辛格在大半世紀前曾為美國建立與蘇聯秘密聯繫的渠道，6月底，這名年逾九旬的老人與特朗普會面後，旋即奔赴莫斯科一個論壇，與普京及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會面，為美俄搭建溝通橋樑。想深一層，美俄元首會面理應屬於正常的外交往來，過去兩屆美國總統喬治布殊與奧巴馬上台之初均尋求與俄國改善關係，為何這次「特普會」未上演先引起巨大爭議？

通俄門成難解心結

說到底還是「通俄門」。俄羅斯被指干預去年的美國大選，協助特朗普擊敗希拉里。俄羅斯矢口否認，特朗普更不願背負「靠外人」污名，但面對國會與情報機構的施壓，他還擊乏力。儘管他想跟普京「和好」，但華盛頓內部要求他對俄強硬的呼聲持續高漲。美國17個情報機構均認同俄國策劃入侵美國民主黨電郵系統，嘗試影響去年大選選情。在特朗普班子商討是否減少對俄制裁時，美國參議院6月底通過第二輪制裁俄國方案。「通俄門」的虛虛實實非三言兩語可釐清，俄外長拉夫羅夫批評美俄關係成為華盛頓內部政治的「人質」，不無道理，但特朗普對俄路線受挫，很大程度上也怪他自己無視美俄外交的複雜現實。

「俄國是美國最主要的地緣政治威脅。」華盛頓對美俄關係的主流理解，仍可以2012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羅姆尼這個論斷概括。白宮籌備「特普會」之際，美國國防情報局發表了長116頁的防衛情報報告，警告來自俄國的軍事威脅不斷增加。報告對美俄加強關係持悲觀態度，直指俄羅斯自視為美國的敵對者，並意圖恢復冷戰時所擁有的國際影響力，打造強大軍事力量旨在支撐「大國野心」。有意思的是，這份報告數落俄羅斯對美國猜疑，但也從俄國角度指，美國正是造成這種猜疑的始作俑者。報告說，「克里姆林宮深信美國正在為推動俄國政權更迭打造根基」，並列舉造成克宮警惕的事件，從東歐「顏色革命」到「阿拉伯之春」，再到2014年烏克蘭親俄政府被推翻。

基辛格在莫斯科指出，在國際局勢急劇變化的現實環境下，美俄兩國「有責任也有機會，不單改善關係，也能通過合作改善關係」。特朗普嘗試用務實態度處理美俄關係，理應肯定，但要消除美俄數十年的互不信任談何容易，何況特朗普無力「安內」，他所面對的「通俄門」又涉及美國民主制度尊嚴，一日未能解決，美俄關係一日都難望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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