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第二階段談判待啟 特朗普打開貿易新戰線

撰文:黃治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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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總統特朗普12月31日發佈Twitter推文稱,中國將派出高級代表於2020年1月15日到白宮簽署第一階段貿易協議;其後他將訪問北京,開啟第二階段協議的談判。由此可見,雙方就第一階段協議的文本翻譯及審核工作已經接近尾聲,而外界對協議細節猜測良久的種種疑問也將得到解答。至於「中方高級代表何許人也」這個問題,根據早前媒體報道,似乎非一直主理中美談判的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劉鶴莫屬。

協議重在扶持特朗普選情

雖然中美即將簽署的第一階段協議無法真正解決造成兩國貿易逆差的根本性問題及其他結構性矛盾,但對面臨連任競選的特朗普而言,和中國簽署這一協議在大選年很有幫助,尤其能夠迎合他的農業選民、為大選年競選增長士氣。而從中國角度來看,該協議也避免兩國貿易關係繼續惡化,徒增經濟不穩定因素。

2019年6月29日特朗普和習近平在日本大阪舉行會晤。特朗普12月24日強調,自己最終會和習近平主席舉行協議簽字儀式。(Reuters)

總體來看,中美第一階段協議只是一個停戰協議,或者說中美最終協議的過渡性協議,其主要目的有三:一是滿足特朗普的政治需求,比如其中的400億至500億美元美國農產品出口協議。這也是特朗普在選民面前的政治賣點;二是緩解中美貿易緊張關係,避免了2019年12月中旬原計劃中「鬥則雙害」的升級勢頭;三是為接下來的第二(甚至第三階段)談判鋪路。當然,分析普遍認為,第二階段談判難度更大,持續時間可能更長。

中國也知道特朗普需要這樣一份以農業訂單為主的貿易協議。特朗普12月31日宣布中美即將簽署協議的消息時,適逢中國政府宣布自2020年1月1日起對859項商品實施進口暫定税率。這是中國通過擴大開放進一步刺激經濟增長的新舉措,其中牽涉的商品包括冷凍豬肉和半導體等。

另外,根據美國媒體12月26日的報道,中國進口美國大豆的規模在2019年11月達到256萬噸,是10月(114萬噸)的兩倍多。反觀2018年下半年,中國進購美國大豆的數量基本上為零。隨着中美貿易談判取得進展,中國有可能正在增加進口。看來,中國在第一階段談判的最後階段,也在竭力兑現對美國農產品的購買承諾。

美國也能明白,除了實際的農產品購買以外,第一輪關税貿易戰並沒有帶給美國所期待的經濟效益。根據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United States 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的數據,自特朗普第一次加徵關税以來,從中國進口零部件和成品的企業已經支付了近400億美元的額外税收。儘管特朗普堅稱是中國在支付這些關税,但多數經濟研究發現,與中國企業和消費者相比,美國企業和消費者的關税負擔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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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二階段貿易協議所包含的議題,比如美國提出的中國產業補貼政策、網絡盜竊、強制性技術轉讓等問題。這些議題都觸及兩國核心利益以及戰略層面的博弈,不但達成協議更難,而且即便達成,其中的經濟效益也需要數年才能顯現出來。這和第一階段的農產品購買協議有着根本性的區別。

脱鈎論仍揮之不去

從第一階段協議的整個談判過程來看,中美雙方都能意識到,彼此國內都有能夠影響談判進程和結果的強硬派,也有能夠促使相應讓步達成協議的務實派。這兩股勢力依然會在今後的談判過程中繼續較量,很有可能比第一階段談判時期更激烈。

第一階段的貿易戰,美國採取了極限施壓的對抗性手段。雖然雙方已經達成第一階段協議,但協議的執行依然充滿不確定性。而且,特朗普身邊的鷹派非常注重第一階段協議當中的執行機制,甚至認為,該機制對中國兑現承諾的要求是「強制性的」,對美國發起反擊則是「單方面的」。

這就意味着,在第二階段的談判,美國仍有故技重施的可能。在這種形勢下,第二階段的貿易談判必然會受到影響,更何況第二階段本身牽涉的議題更為棘手,而且關係到兩個不同經濟制度和意識形態更直接的碰撞。在理想狀態下,雙方在2020年會聚焦進出口控制、投資限制、經濟制裁等技術性問題,而非糾結於增減關税的問題。

也就是說,兩國第二階段的談判將更多地圍繞技術、政策、甚至法律和意識形態展開較量,到時候,有關脱鈎的討論預計也會更多。比如,在技術領域,涉及到知識產權盜竊和強制性技術轉讓的問題,脱鈎的聲音可能會再次出現。世界銀行前行長、美國前常務副國務卿佐利克(Robert Zoellick)12月4日曾在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US-China Business Council)警告,美中兩國在科技領域的「脱鈎」正在變為現實。

2018年10月4日,美國副總統彭斯在華盛頓智庫哈德遜研究所發表了冷戰結束以來美國對中國最具意識形態歧視色彩的演講。1年後,他在華盛頓智庫威爾遜國際學者中心的演講中,否認美中脱鈎。(AFP)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欄目製作人兼主持、《時代雜誌》主編扎卡利亞(Fareed Zakaria)在《外交雜誌》2020第一期的一篇文章借第一階段貿易談判批評了中美脱鈎論。在他看來,中美脱鈎論毫無新意,它的謬誤之處在於,過去四十年間,美國並非沒有采取過類似於脱鈎的舉措,美國對華採取的絕非只是純粹的接觸政策,而是同時存在威懾。

扎卡利亞認為,美方須給予中國一席之地,融入國際決策當中,否則中國祇會自由地單方面抽檢符合自身利益的新的架構和體系。佐利克也就脱鈎論警告說,特朗普政府的對華政策可能將北京推向一個與美國利益衝突且有着非常不同規則的平行體系。

既然特朗普主動提到會在訪問北京時,宣布重啟第二階段的討論,也能說明美國目前不希望和中國脱鈎。這也符合美國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2019年演講所表達的美中不尋求脱鈎的立場。但即便如此,考慮到第二階段談判的艱難和複雜程度,「脱鈎論」不可能就此退場。

大選年中國不再是唯一「靶子

和中國簽署第一階段貿易協議,加上之前同加拿大和墨西哥簽署的取代《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的《美墨加協定》(USMCA),可以說是特朗普本人看重的兩個貿易戰「戰果」。但即便籤署第一階段協議、開啟第二階段談判,中美貿易戰也未結束,仍有會持續下去。當然,考慮到第二階段談判的妥協難度,特朗普也不會把中國當做唯一的靶子。

在美國大選年的背景下,任何形式議題的談判都有可能被美國過度政治化處理。為了政治方面的考量,特朗普已經將矛頭同時轉向多個國家。在中美第一階段貿易談判期間,特朗普政府就於2019年10月宣布對75億美元歐盟輸美商品加徵關税,並威脅要對其他一系列商品提高關税。

12月初,在中美達成第一階段協議之際,特朗普曾提到他計劃恢復對阿根廷和巴西出口的鋼鐵和鋁加徵關税。他批評這兩個南美國家通過本幣貶值損害了美國農民的利益,並再次呼籲美國聯儲局會放鬆貨幣政策回擊。

與此同時,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也提到,法國的數碼服務税(DST)歧視美國公司,與現行的國際税收政策原則不一致。作為對法國數碼税的回應,USTR提議對24億美元法國商品加徵關税,並考慮就數碼税對意大利、土耳其和奧地利進行調查。

越南也有可能成為另一個目標。特朗普政府也注意到,美國和中國打貿易戰期間,越南對美出口大幅增長,填補了中國對美出口下降留下的空缺。一些目標製造商為了規避美國的加徵關税,還將生產線從中國轉移到越南。

另外,中國也加大了對越南的計算機和電子產品出口。美國有人擔心中國企業可能將越南作為向美國出口貨物的中轉站,以規避關税懲罰。而特朗普本人也曾多次提到越南是糟糕的「作惡者」,甚至稱越南對美國的利用比中國更糟。

就以上種種迹象看來,美中貿易緊張關係得到暫時緩和後,特朗普政府也會將矛頭對準其他國家。這將為一時失去中國箭靶的特朗普在其連任選戰留下不同的外部非軍事「戰場」,讓他多有一張手牌可外部化美國的內部問題;同時,這也符合他2016年競選時反全球化及反自由貿易的策略,正好承先啟後。說到底,一切政策目標,無論大小遠近,對特朗普而言,也比不上其國內政治成敗重要。

上文刊登於第196期《香港01》周報(2020年01月06日)《中美首階段協議篤定 特朗普闢貿易新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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