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片巨頭齊聚華人CEO · 二 | 華裔CEO上位 矽谷印度高管遇勁敵?

撰文: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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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笑話是,如果你是印度人,那你不能在美國當首席執行官。現在的笑話是,如果你不是印度人,那你不能在美國當首席執行官,無論是谷歌、微軟還是星巴克,印度人都來到這里做出了巨大貢獻。」美國駐印度大使加塞蒂(Eric Garcetti)曾經如此說道。

確實,財富500強企業的首席執行官中,超過十分之一都是在美國學習的印度移民。目前全球半導體市值前十的企業中,華人已掌控英特爾、英偉達、AMD、博通四大硬件巨頭;而印度裔則盤踞微軟、谷歌(Google)、Adobe等軟件生態要塞。

值得觀察到的變化是,就在三年前,矽谷還彌漫著「印度經理人奇跡」的說法。Google CEO皮柴(Sundar Pichai)、微軟CEO納德拉(Satya Nadella)、IBM的CEO克里希納(Arvind Krishna)、Twitter(現稱X)前CEO阿格拉瓦爾(Parag Agrawal)等印度裔高管佔據科技界「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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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近年來,在大裁員潮下的矽谷,微軟、Google、X等企業都辭退不少印度裔的高管。其中,星巴克的印度裔CEO納拉辛漢(Laxman Narasimhan),上任不到一年半,也被公司開了。馬斯克一接手Twitter後大裁員削減開支,印裔CEO阿格拉瓦爾,連同在印度的大批工程師都飯碗不保。一時之間,美國的這些大公司好像在「針對」印度裔的高管。

美國星巴克(Starbucks)印度裔CEO納拉辛漢(Laxman Narasimhan)從2023年3月上任到離職,僅僅只有17個月。

一個大背景是,根據研究服務機構exechange.com的統計,截至2024年上半年,在 Russel 3000指數企業中離職的191名CEO當中,有74名屬於被解僱或被動離職。Exechange.com通過分析公開資源以跟蹤高管變動,並發現這是自其2017年起開始跟蹤CEO離職趨勢以來,同時期內高管下台人數最多的一年。

Exechange.com創始人Daniel Schauber在採訪中表示。「在快速變化的市場環境下表現不佳的CEO顯然正被非常嚴格地撤換。」

年初至今被迫下台的CEO數量(所有數字均統計至8月13日):

那麼,為什麼似乎這輪淘汰印度裔尤甚?雖然沒數據表明美國企業針對印度裔高管進行徹換,但由於印度軟件工程師、高管本身在美國科企比例偏高,在經濟下行大裁員的情況下,「受災」情況自然較嚴重。追本溯源,為什麽這麽多印度裔擔任美國科企高層?

印度裔人口僅佔美國人口的 1%,卻佔矽谷勞動力的6%。美國發放的H-1B 簽證(外國人工作許可證)中有70%以上發給了印度軟件工程師,西雅圖等城市的所有外國工程師中,竟有高達四成來自印度。

總結網路上稱讚印度人的職業作風:「他們更喜歡討價、更喜歡有攻擊性的爭取資源、更重要的是他們匯報能力很強。加上印度由於被英國殖民過幾百年,都說英語,所以有溝通上的天然優勢。對於很多外企,印度長期殖民狀態下的文化和語言與英美基本沒有差異,優先提拔印度人也不意外。」

擁有印度血統的企業家 Ajaz Ahmed也自己總結了以下答案,其中一半跟印度的文化和教育相關。許多擔任高層職位的人都有著相似的背景:他們在印度長大,在該國著名的技術和管理學院學習,然後來到美國攻讀研究生。

印度理工學院(Indian Institutes of Technology, IIT)素來是美國科技界人才搖籃,在印度有種說法:「當你一隻腳踏入IIT,另一隻腳也就踏入了美國矽谷。」。(網上圖片)

塔塔集團前執行董事、《印度製造經理人》一書的合著者R Gopalakrishnan 表示:「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像印度一樣,以如此鬥士的方式訓練如此多的公民。」他引用印度著名企業策略家C K普拉哈拉德的話補充道:「從出生證明到死亡證明、從入學到就業、從基礎設施不足到能力不足,在印度長大的印度人能夠成為“天生的管理者”。」

印度理工學院(Indian Institutes of Technology, IIT)素來是美國科技界人才搖籃,在印度有流傳一種說法:「當你一隻腳踏入IIT,另一隻腳也就踏入了美國矽谷。」該校校友會畢業生佔據美國科技界要職的比例,堪比常春藤盟校之於華爾街。而後這些印度裔學生留在美國,一路晉升到管理高層。

他們積極的學習態度與雄心勃勃的未來規劃往往始於家庭。在印度文化當中,知識是最寶貴的財富。最新數據顯示,印度每周的平均閱讀時間居全球首次(超過10個小時),而英國和美國甚至沒有進入前20名。對於出生在印度的人來說,移民美國的門檻非常高。美國企業中印度人隨處可見,他們必須是精英中的佼佼者才能永久居留。

印度裔人口僅佔美國人口的1%,卻佔矽谷勞動力的6%。美國發放的H-1B 簽證(外國人工作許可證)中有70%以上發給了印度軟件工程師。(AI生成圖像)

而且印度人很傾向於管理崗位。印度理工學院的精英教育打底,再造美國哈佛、沃頓(Wharton School)等頂級商學院的深造補足戰略思維與資本運作能力。這種「技術+管理」的背景,使他們既能理解技術細節,又能從商業全局出發制定決策。反觀華人傳統教育中的「訥於言而敏於行」,在傾向強調自我營銷的美國職場成為桎梏。

印度國內的激烈競爭,加上社會混亂無序,造就印度尖子的解難能力,而且印度精英傾向把職業放於首位——即更願意加班,在美國職場也更吃香。印度每年培養150萬工程師,其中頂尖的2%通過印度理工學院的「地獄級」篩選——錄取率低至0.02%,遠低於麻省理工的6.7%。這些精英中的80%選擇赴美,並在矽谷編織起人脈網絡。

但也許當印度裔高管數量突破某個臨界點,「抱團文化」開始被視為威脅。比如X前員工透露,阿格拉瓦爾任內推出的「超級關注者」計劃,開發成本高達千萬美元,最終活躍用戶不足三位數。印度裔高管深諳「影響力」(impact)的遊戲規則:與其埋頭修復影響用戶體驗的bug,不如推出能登上科技頭條的新功能。馬斯克收購X後,發現80%的服務器資源消耗在「幾乎無人使用的花哨功能」上,而核心的信息流算法三年未更新。這種重包裝輕實質的策略,在資本狂熱期尚能奏效,卻在經濟下行周期現出原形。

當世界發生變化時,矽谷的文化熔爐自然也在發生變化。正如開文時說,全球半導體市值前十的企業中,華人已掌控英特爾、英偉達、AMD、博通四大硬件巨頭,而印度裔則盤踞微軟、谷歌、Adobe等軟件生態要塞。華人工程師的崛起,延續著東方文明「垂直深耕」的傳統——從科舉制的「專精一藝」,到半導體產業的「技術縱深」,本質上是對「庖丁解牛」式專業主義的信仰。

四大芯片巨頭集體「華人化」,也許不是一個偶然——全球科技競爭進入新階段,也凸顯出了矽谷的認知正在重塑——與華人務實的工程師基因,與當下硬科技時代的需求契合嚴絲合縫。實際上,當「領導力」淪為PPT包裝術,當「多元化」變成身份套利工具,當職業經理人與企業利益深度割裂,任何族群優勢都可能瞬間逆轉。

真正的啟示在於:在重構生產關系的今天,無論是印度裔的演講或管理天賦,還是華裔的技術執著,都需回歸商業的本質——創造真實價值。畢竟,資本市場永遠在尋找下一個增長故事,而所有泡沫終將面對現實的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