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知名相聲演員郭德綱「被約談」的消息近日在網絡傳開。 中國多家媒體報道，個人微信公眾號「起社」上星期六（12月6日）發布題為《郭德綱被約談》的文章，指北京市西城區文旅局已於上星期五（5日）正式約談德雲社，認定郭德綱、于謙在北展劇場表演的相聲《藝高人膽小》存在低俗內容和不當影射國有院團行為，要求立即整改。

就在外界對郭德綱緣何「被約談」的消息摸不著頭腦時，網上熱傳的兩張北京12345（政務服務便民熱線）投訴截圖直指郭德綱兩大「罪狀」： 低俗的「屎尿屁」 和「造謠抹黑國營院團」。

《藝高人膽小》是郭德綱11月26日在北展劇場的一段演出。一張截圖顯示，《藝高人膽小》被指存在大量倫理哏、葷段子，大面積使用「屎尿屁」包袱，並頻繁出現「拉皮條」「紅燈區」等字眼。

同時，表演中提到 「個別團長中飽私囊」「強行拉去慰問演出」 等描述，被質疑是對國營院團的不當影射。

另一張標注為北京12345回復系統的截圖顯示，相關「表演過程中演員使用砸掛、諧音梗等方式，有些涉嫌存在低俗、不雅的現象，我局對演出對象進行了嚴肅的批評教育。」這張12月4日作出的反饋截圖，被網民用紅字標注為：「郭德綱被北京西城文旅嚴肅批評」。

對於上述截圖的真實性，北京市西城區文旅局工作人員回應媒體詢問時說，須先聯繫區委宣傳部獲得授權，才能接受採訪。

而西城區區委宣傳部又稱，區文旅局會作出相關業務的回答，但具體情況還需等待領導調度。截至目前，尚未查到西城區文旅局給出相關回復。

儘管「被約談」的消息甚囂塵上，郭德綱星期六在江蘇無錫的演出如期舉行。隔日他在個人微博發文稱：「昨晚無錫演出，人心靜雅，素質極高。」

有網民解讀，郭德綱是在回擊舉報他的網民；也有分析認為，他是在暗示自己「無事發生」。

爭議中的郭德綱和德雲社

成立於1995年的德雲社是中國最具影響力的傳統相聲團體之一。它從北京小劇場起家，逐漸發展為全中國知名的大型相聲演出機構，擁有九支演出隊、400余名演員。

有媒體用2012年德雲社共計舉辦的38場巡回和專場演出做粗略估計，當年德雲社商業演出門票收入就在3000萬（人民幣，下同，550萬新元）以上。隨著近十年來郭德綱身價不斷提升，這個數字還在上漲。

出生於天津的郭德綱既是德雲社創始人，也是主要表演者。2007年以來，他多次以破千萬年收入闖入福布斯中國名人榜。

郭德綱口才出眾、機智幽默，在舞台上人氣頗高。同時，他也因風格大膽、善於挖苦嘲諷，以及語言草根等特徵，形成鮮明的個人風格，也多次引發爭議。

2006年，郭德綱表演的《我要上春晚》諷刺春晚選拔亂象，惹來官媒批評「三俗」。郭德綱隨後創作《我要反三俗》予以回應。

除了郭德綱本人，德雲社及其門下多名弟子也曾因相聲內容曾陷入輿論爭議。

2019年5月，德雲社相聲演員張雲雷被曝曾在2018年底表演中調侃中國地震災害，稱「大姐嫁唐山，二姐嫁汶川，三姐嫁玉樹」，「三個姐姐多有造化，都是倖存者」，引發輿論批評。張雲雷隨後發文致歉。

山東省青島市文化市場行政執法局同年7月發佈通報，對上述相關節目涉嫌「含有危害社會公德內容」進行查處，決定吊銷演出舉辦單位天津某公司的營業性演出許可證。對德雲社下達整改意見告知函，責成德雲社公開道歉，對演員張雲雷、楊九郎進行批評教育，並進行嚴肅處理。

相聲的核心是諷刺？

對於郭德綱「被約談」的消息，有部分網民拍手稱快，認為「娛樂須有尺度，表演要有邊界」，「不能再靠低俗博眼球」；但也有不少網民認為，「相聲就該說真話」，並反問「諷刺不是相聲的核心功能嗎？」

類似爭議也出現在近年異軍突起的脫口秀節目中。這種表演形式被形容為「冒犯的藝術」，但在現實環境中卻面臨各類紅線，脫口秀演員們只能「一邊走鋼絲，一邊不斷摸索」。

兩年前脫口秀面臨大整頓時期，不少網民還拿被稱為「國粹」的相聲進行對比，指後者的「冒犯」才是適當的藝術。

如今相聲大腕郭德綱也被約談，微博大V「張洲」發文感慨：「痛失巨梗，今後無矣」；另一大V「詩人老王」在評論中留言：「此處可發一嘆」。

有網民感嘆「這樣下去相聲也完了」。還有網民指出，這是劇場演出，說的還是30年前的事，「是誰上趕著對號入座了？」

這也是許多網民為郭德綱鳴不平的原因：《藝高人膽小》裏的段子其實是老段子，早年也演過不少次，但過去從沒人提出異議。

觀眾變了，還是時代變了？

中國文化和旅遊部2020年曾發布通報，對小劇場演出活動，要重點加強脫口秀、相聲以及先鋒話劇、實驗話劇等語言類節目的內容審核和現場監管。

郭德綱現在面臨的爭議，折射出相聲藝術在監管收緊下的尷尬處境，而陷入這一處境的並不只有相聲界。

中國網信辦今年以來持續開展「清朗」行動，對短視頻領域惡意營銷亂象、網絡「黑嘴」「自媒體」發佈不實信息、惡意挑動負面情緒問題、網絡直播打賞亂象等進行專項整治。一批涉編造、仿冒、低俗、炒作的賬號被查處。

坐擁6500萬粉絲的中國教育網紅主播張雪峰，就因「直播中長時間使用污言穢語」，被限期禁言、停播。

隨著「清朗」行動持續推進，網絡上的「污言穢語」看似減少，但如何區分「娛樂」與「低俗」、「諷刺」與「抹黑」，仍然是個問號。

對郭德綱粉絲來說，所謂「屎尿屁」是他們的偶像獨樹一幟的相聲風格，而座無虛席的演出現場說明，這種草根幽默仍有龐大市場。在「屎尿屁」之外的調侃和諷刺， 則是相聲和語言類節目賴以生存的核心。

隨著輿論環境和監管尺度的收緊，如果自成一格的語言要被限制，針砭時弊、嬉笑怒罵的內容要被噤聲，郭德綱和他背後的相聲，還剩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