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拒簽被疑美國間諜 英攝影師離開「空城」上海:這三年落大於起

撰文:許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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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一個外國人,臨走前記錄了「空城」上海》在內地網絡廣傳,該篇文章是一位近期離開上海的英國攝影師Reed的自述,Reed在2008年抵達中國後,在上海居住了14年,喜愛拍上海街景和建築的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但今年卻被無理由的拒簽,年初他拍建築物時,更曾被懷疑是美國間諜。

Reed表示,自己想過會離開,但沒想過會被迫離開。他在封城期間更要自己想辦法訂車、聯繫居委會才能突破重重關卡離開上海,Reed表示,對上海有太多的回憶「不是買一張機票能切斷的」。他認為,即便全球都宣佈疫情正式結束,「這個世界再也回不到疫情前的樣子了」。

據《T Magazine China》報道,Reed是來自英國濱海小城貝克斯希爾(Bexhill)的攝影師,2008年他曾到紹興和青島有過短暫的停留和學習,隨後定居上海。除了商業拍攝項目,Reed 喜歡扛著相機在上海的街頭閒逛,拍攝那些在巨型都市裡孤獨的人。

Reed鏡頭下封城前的上海。( 微信公眾號@T China)

今年1月以往都順利的工作簽證申請第一次被「無理由拒簽」,Reed只能開始退租、取消工作預約,準備離開上海,3月中下旬,Reed趕在小區封控前拍攝疫情下的上海。2022年4月,Reed離開了上海。

Reed回憶,每年春節前是他續簽工作簽證的時期,他因為註冊了自己的工作室,簽證事宜都親自去做,以往都很順利。但2022年,他經歷了人生第一次的拒簽。他跑到窗口去詢問,得到的答覆是「沒有理由,別再問了」,他必須得在3月9日前離開中國。

Reed說,自己知道他不可能在中國待一輩子,總有一天會離開,「但在原先的構想中,我希望是在準備好的情況下離開,不是被強迫、被通知。」他要取消大量工作、房子要退租、拿不走的攝影器材還要想辦法賣掉,還得買昂貴的機票離開上海。後來簽證中心寬限他一個月,但新的問題又來了,3月開始上海爆發疫情,封控的小區越來越多。

Reed在上海待了14年,對上海有很多的回憶和感情。( 微信公眾號@T China)

封城下離開上海 保安:你離開就不會回來了吧?

Reed 在上海封控期間第一次聽說居委會,需要跟他們拿證明才能離開。他在對「物資不夠」和「走不了」的擔心中一面聯繫英國領事館,一面和居委會商量該怎麼出去。他指出,自己住的樓裡都是老人,只有他和隔壁的意大利人算是「年輕人」,但都沒有人會用App買菜,自己下載了幾個,一次都沒有成功。

但最令他擔心的還是「怎麼抵達浦東機場」的問題,Reed曾聯繫到要價3000元人民幣的「黑車」。他最終聯繫到了幾台可以提供這種服務的「合法車輛」他預訂了三輛車,都付了定金,最終選擇了一輛巴士。出發前幾天還要不斷地做核酸,反覆確認手機裡最新的核酸報告、疫苗證明,還有機票信息、護照、健康碼、行程碼 。

Reed回憶,離開小區之前,保安反覆跟他確認:「你出去了就不回來了是吧?保證不回來了吧?」他知道,保安的意思是「封控期間不要再回來了,否則流程很麻煩」。但Reed認為,這次一走,可能不會再回來中國。

這三年落大於起

Reed提到,在中國的14年裡,自己焦慮如何靠商業拍攝來養活自己的藝術創作,每天的生活都是過山車式的。他稱,如果說起起落落是任何一個人都會經歷的人生片段,那最近三、四年只能說「落大於起」了。

Reed提到,自己在中國十幾年,過去拿著相機在路上並不會引起任何人的驚訝,頂多會引人多看一眼。」

Reed鏡頭下的空城上海。( 微信公眾號@T China)

但2018年情況開始改變。Reed說,「尤其是疫情之後,我帶著相機,哪怕什麼都沒有做,總有保安過來問我在拍什麼、我是哪裡人、為什麼要拍攝,有時候甚至被呵斥、趕走。曾經與保安、年長的居民暢快閒聊,聽他們自豪地講述背後建築的零星歷史和故事,這樣的經歷已經消失了。」

2022年初,Reed去了濟南,在濟南的火車站,當他拿出相機準備拍攝新蓋好的車站建築時,被保安攔住。之後來了兩個警察。保安情緒很激動,對警察說著什麼,他只聽到了「美國間諜」四個字,圍觀的人開始越來越多。

最終,警察看了Reed的護照,瞭解到我不是美國人,讓他刪除了照片之後就放我走了。這件事對他的衝擊很大。Reed自問,「為什麼我會被當作『美國間諜』?分不清白人的國籍我還能理解,但『間諜』?」

Reed在離開上海前,最後一次拍攝上海,當時小區正開始封控。( 微信公眾號@T China)

Reed提到,曾有一個中國朋友跟他說過,「你永遠也不知道,你和某個人的見面是不是你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現在,他對這句話開始有了一些理解。把「人」換成國家,也一樣。他表示,「現在離開中國,可能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這篇文章迅速在內地廣傳,網民留言提到「中國社會永遠在兩個方向上來回震盪,你經歷了上升到了波峰在開始下降,希望你在下一個上升期在回來上海」、「那個友善開放的中國,我等你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哭了」、「你的鏡頭角度與我這個老上海人高度重合,絕對看得出他對上海的門清與喜愛。」

但亦有部分網民批評,「待了十幾年還看不出來什麼時候要逃命?」、「49年的時候也有大量的外國人企業離開中國,後來不是乖乖回來了?」

值得一提地是,在官方堅持動態清零政策的大背景下,上海等地的防疫致力於要實現「社會面清零」,卻也在執行層面引發諸多爭議事件,例如陰性拉去方艙、破門消毒等。社群平台也興起,所謂的「潤學」。

據了解,潤學源自英文「run」(逃跑)之諧音,意即研究逃離中國、移民他國的方法與消息,這波上海封城嚴控衍生的「潤學」,影響所及還包括久居中國的外商與外籍人士,包括此前在上海長居的中比混血網紅「錫蘭Ceylan」和德國網紅、中國女婿「阿福」,也先後離開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