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擁擠的城市空間之中,人的生活空間也被嚴重壓縮,這種城市人的困境,長期備受關注。香港攝影記者協會主辦《前線‧焦點2015》新聞攝影比賽,剛於3月12日公佈結果。於圖片故事組的得獎作品中,三位攝影記者巧合地以各自的獨特視角,呈現當下香港的低壓氣氛和特殊景觀。任職《壹周刊》的攝影記者高仲明,以深沉的紀實手法,長時間紀錄一位於旺角小巷生活的露宿者,由生到死的最後時光。這種消耗長時間及考驗毅力的紀實攝影,於本地攝影作品中非常少見,態度真摯令人感動。《美聯社》的攝影記者張建邦,拍攝香港人的生與死,空間的無盡輪迴,碑上的一片雲,道盡當中的諷刺及唏噓。《經濟日報》攝影記者馮漢柱,選擇以景觀攝影手法,拍攝被遺忘的橋下風景,當中荒誕處處,有被修飾的裝飾,也有底層生活的痕跡。人們常說,「新聞是歷史的草稿」,三位香港攝影記者,於2015年陰霾瀰漫的當下,用眼晴,用腳步,紮實充沛地為香港留下可供歷史存檔的用心之作。
從旺角東站往外看,天橋和行人路之間的夾縫,是一條靜止小巷。樹影下,填滿塗鴉的牆的旁邊,有幾個露宿者搭起的帳篷。小巷沒有街名,塗鴉卻聞名海外,稱它為「Mong Kok Alleyway」。2014年,《壹周刊》的攝影記者高仲明,因採訪而認識了「住戶」雄叔。
他前半生風光,但也走過不少歪路,妻離子散,老境頹唐。他八年前落戶此處,日間當清潔工,晚上瑟縮篷內休息。雄叔晚年患上末期鼻咽癌,雖曾獲發公屋,但兩星期又重回牆下,繼續露宿生涯。「我想我死都有人幫我收屍。」
2015年末的冬天,雄叔在帳篷中過身,終年五十九歲,發現他遺體的是高仲明。
二千六百日的露宿日子,他靠雙手過活,直至重疾復發才領綜援。最後的歲月,他惦記著關係疏離的兩名兒子,總盼望再見時,能親口跟他們說:「爸爸過得很好,你們呢?」
雄叔前半生風光,途中走過不少歪路,妻離子散,老境頹唐。八年前落戶此處,日間當清潔工,晚上瑟縮篷內休息。 (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雄叔在附近大廈做清潔,晚上十一時,他放工回到小巷。初次見面,他準備到附近公廁洗澡,神情疲憊,記者欲採訪,他有點抗拒:「我有cancer,食咗藥,好累,不如第日先。」(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隔了幾晚,再次遇見雄叔,他精神較上次好,主動跟記者打招呼。他也知自己的家聞名海外。「呢度有好多外國人,俄羅斯人、巴西人,乜都有,畫畫畫。呢度蚊仲多,鬼佬怕蚊,我咪放個蚊香喺度。」(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從旺角東站往外看,天橋和行人路之間的夾縫,是一靜止小巷。綠悠悠樹影下,填滿塗鴉的牆旁邊,有幾個露宿者搭起的帳篷。小巷沒有街名,塗鴉卻聞名海外,稱它為「Mong Kok Alleyway」(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他曾獲發公屋,但兩星期後又繼續露宿生涯。「他話死咗都冇人理,喺呢度,起碼有人幫我收屍。」(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他得病時常嘔吐。(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最後的歲月,他惦記疏離的兩名兒子,盼望有天再見他們。(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佔旺期間,他特意跟攝記走出彌敦道,在警察局面前整古做怪,話要「威番次。」(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他已病入高肓,左眼幾乎全盲。(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雄叔生命最後一支煙。(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雄叔的最後數天,痛得沒有食慾,只能吃幾啖粥,飲可樂,鄰居豐哥每晚都聽到雄叔在帳內嗌痛。他走的前一天,豐哥用救世軍的輪椅,送他去醫院。「佢成個人縮晒水,醫生話佢應該過唔到今晚。但佢打死都唔住醫院。」(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雄叔在他的床上,動也不動,救護員為他繫上氧氣罩。(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他的鄰居豐哥在他的家前為他拜祭。(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終找到他第二任太太,及兩名同父異母的兒子。前妻找了法師,辦了法事,遺體在葵涌火葬場火化。(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他兩名兒子說,一直都覺得父親是壞人,但血濃於水,他們還是來了,捧着父親遺照,給他們的爸爸,送了最後一程。(高仲明攝/壹周刊/香港攝影記者協會) 《前線‧焦點2015》新聞攝影比賽完整得獎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