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得令】由果欄到薄扶林村 「陳皮家族」漫曬果皮好過冬

撰文:黃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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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家裏的櫥櫃,果皮藏於兩大瓶中,聞說兩位同事家中都有20年陳皮,薄扶林村劉家陳皮年份更久遠,有30多年。隨手拈來身邊都不乏「陳皮家庭」。問媽媽家中果皮年份,說是前年才曬好。「沒有更久的嗎?」「都吃光了。」
果皮這種消耗性食品,每到秋冬便大咧咧在陽光下蒲頭。街市、果欄、公園的涼亭,就如雨天後屋村外曬衫的盛況,太陽可照射的地方都能看見它們密集的身影。
攝影:黃寶瑩

尋果皮,最直接到臨近街市走走,買得不多,就來穿好的兩圈。更划算的識途老馬準是往果欄裏轉。果欄人說,顧客都是遠道而來,印象較豪氣的熟客是家庭主婦,每年從上水來買15盒自用。購得新會柑就地解剖,留皮不留肉。果欄裏有些自由人,閒時拾紙皮,果皮旺季的早上三五成群蹲坐一旁,給購買整箱新會柑的客人加工,先𠝹後搣皮,動作麻利。記者只是和對街的老闆聊了幾句,喝了杯酒,回頭3名加工的老人家已收拾行裝。問道,加工一箱多少錢,答道50元,10分鐘搞掂。但記者道明來意,3人即時向我藐一眼,從牙縫迸出一句:「唔幫襯咪搞!我哋咩都唔知。」頭也不回立刻四散。

沙頭角客家土法蒸果皮

打不了加工老人家的主意,看旁邊還有一婆婆坐在地台板上默默剝果皮,也就前去問個究竟。婆婆一大清早從沙頭角來,買了兩箱,一箱早已剝好。她說自己算不上熟手技工,剝得較慢。其間婆婆還不時搖頭說這兩箱新會柑不好,太熟了。

只見新會柑還是翠翠綠綠的,只有些微轉橙。「我前排來買了3箱,好一點,曬了兩日,明早就蒸,唔蒸唔靚唔香。」婆婆說8月已經有人來果欄買新會柑,「那時還『青咇咇』,過了立秋較好,一直賣到12月21日,果皮要曬好來過冬。」

果欄隨處可見購得新會柑即場搣果皮的老人家。

1979年來港的婆婆,家住沙頭角鐵皮屋,家有爐灶,以柴火「將果皮蒸10分鐘,灑米酒,焗一焗。以前玫瑰露便宜就放玫瑰露,現在加價則放廣東米酒。再曬至兩塊果皮相敲『咯咯聲』,好似牛肉乾,就算乾了。」果欄老闆經過看婆婆說得頭頭是道,串串嘴搭訕,婆婆話鋒軟下來謙說懂得不多,還不忘跟老闆招生意,問有無果皮需要加工,一場來到,她也幫忙加工果皮,說時一副俏皮貌。

陳皮色澤較深,從內至外都成了深褐色。

高粱陳皮酒 浸20日再溝雙蒸

看記者都在場邊打轉,果欄人也忙不迭指引正途,說最懂果皮的要數華叔(外號傻佬華)。萬成果欄層層疊堆放了好幾箱果皮,驟眼看去還以為是陳皮,一問才知全是今年剛剛曬乾的,青綠色的柑皮,曬3日就轉色。

華叔凌晨兩點開工,一般11點收工,賣果皮的季節,他的工時也延長,中午12時還看到他守在舖裏。他說現場所見的果皮都是攤在地台板上曬乾的,賣給客人,也會自用,家中最老的陳皮少說也30年了。

曬了3天的果皮,兩塊相敲「咯咯聲」。

華叔說話斬釘截鐵,果皮可說,自己的人生則不可談,出自他口中的每一句「以前」,說的都是30年前,使人疑惑。問華叔年歲,也了無邊際,一時說80,一時說50,最後他攤出身分證着我自己計算。今年66歲、在果欄賣果皮40多年的老闆華叔說,如今每年賣1,500盒,以前果皮渴市可賣3,000箱。「廣東三寶老薑、陳皮、禾稈草,無聽過咩?陳皮煲湯、蒸魚、煲粥、釀豆腐乜都得。」近年華叔開始了一項新玩意,飲過朋友的高粱陳皮酒也學着做。「飲了兩年,將陳皮浸20日就飲得。飲用時再溝雙蒸。」說時,從櫃底抽出一瓶陳皮酒,倒給記者一小杯。記者稱不勝酒力,華叔則說:「半錢酒,點會呢?飲醉便打醉拳。不用客氣,你飲啦。」
喝下一口,嗆喉,喉嚨滾燙滾燙的,夾雜少許陳皮的苦澀味。酒聞起來頗有陳皮香,喝起來卻又不知不覺的。「都幾好味啊。」「妳咪當阿伯流的,梗係好味!」

果欄老闆華叔(傻佬華)浸製的高粱陳皮酒。每次浸5公斤,首次以15年陳皮浸10日,第二瓶則以8年陳皮浸20多天。
果欄人自家製高粱陳皮酒。

果欄滿街滿舖都是新會柑的酸甜味,一串串的果皮佔滿了光線最盛的每個角落,酸甜中夾雜着陳皮乾燥的香氣。然而,果欄有趣是當果皮季節來臨時,也給這裏帶來不一樣的人們,大家各安其位,霎時更有靈氣。

薄扶林村的陳皮 一個童年的轉變

現年94歲的婆婆已不在薄扶林村居住,手抱的是劉德傑。

新鮮果皮曬成乾爽果皮,快則3天。果皮陳多久才能吃呢?果欄人說3年,果欄客人說要10年,家裏的媽媽說1年。果皮的香氣散落全港。從果皮變成陳皮,陽光、空氣和時間湊成了等待。果皮愈陳愈香,在薄扶林村住了四代的劉家,其果皮從20多年至30多年不等,分別裝載在玻璃瓶、膠箱內,瓶子愈小的年份愈久遠,都是婆婆留下來,準確年份也說不來。不過,現年45歲的劉德傑說,小瓶的也曾幫忙曬。「果皮於北風乾爽時就要拿出來曬。怕它發霉,一年曬好幾次,無論新舊都要曬。」他說以前薄扶林有家坤記酒樓,公公曾頂手,後來無做就在屋外的爐灶賣煲粥、蝦餃燒賣。當時年紀尚輕也會幫忙,粗重工夫能做,曬果皮此等小事當然也參與。當年門外還沒鋪石屎,放眼望去都是「番鬼荔枝樹、柚子樹、石榴樹,屋外是田,後來填平了。」年少的劉德傑在門外攤開報紙墊底,烈日當空曬果皮。如今都交給太太或工人姐姐。風一起,果皮飄香。

薄扶林村村民劉家的果皮30多年前從新會帶來香港。當年曬果皮的位置種滿果樹。劉德傑的大女兒捧着寵物小精靈圖典,看着陳皮探問是什麼。
回家吃飯,一碟陳皮蒸泥鯭、茄子金菇燜黑毛豬、白灼蝦,還有一大碗湯,已很豐盛。

劉家對於曬果皮沒有多大認識,太太蘇麗安就曾經將發霉的陳皮扔掉,問及會否再曬?也說每次只用少許,將陳皮焗水給小朋友飲,對止咳特別有效。又或煲紅豆沙,蒸泥鯭。太太說一碟泥鯭68元一斤,劉德傑則搭話說:「在我們那個年代泥鯭完全不值錢,扔掉都沒人要,不用買,行出去西環碼頭,用八爪鈎勾點麵粉就能釣到一大桶,現在卻成了上價魚。」婆婆留下來的果皮何嘗不是如此,劉家珍而重之,「都幾珍貴,一來在於價值,二來是歷史,公公婆婆親手做,自己也曾經幫手。」

回家吃飯,一碟陳皮蒸泥鯭、茄子金菇燜黑毛豬、白灼蝦,還有一大碗湯,已很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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