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在當前世界範圍內發生着的劇烈變化當中是一大關鍵詞。美國總統特朗普上任剛滿一個月，已推行了一系列激進變革，對美國內政外交帶來顛覆性影響。在「特朗普變法」衝擊下，歐洲被迫開始探尋自己的改革之路。對香港來說，2025年更應該是全面推動改革的一年。

隨着中央的強力推動與香港政府的積極呼應，「香港要改革」自去年下半年以來迅速在香港社會形成廣泛共識，接下來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怎樣改革」。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香港回歸25周年慶典上提出「四點希望」，示意香港積極穩妥推進改革，破除利益固化藩籬，這既是對內地過去四十餘年改革的經驗之談，也是香港接下來推動結構性改革的大方向。

《香港01》從創刊伊始就喊出「香港要改革」的倡議，在香港的「改革元年」，我們以內地改革和美國改革作為參考，同時選編國家啟動改革開放以來有關改革的代表性文章，為香港的改革添薪加火。此為系列文章第二篇。

上任還不到一個月，特朗普（Donald Trump）已經把美國掀了一個底朝天。這位特立獨行的美國總統和他任命的「政府效率部」（DOGE）部長馬斯克（Elon Musk）以空前猛烈的手段，針對美國積弊已久的制度性問題，美國特色的官僚主義和嚴重腐敗，以及新自由主義在西方氾濫所造成的嚴重政治與社會問題等，展開了徹底清算。很多聯邦政府的重要部門，有些甚至是美帝國維持其霸權地位的爪牙和支柱，如CIA、FBI、USAID、五角大樓、教育部等，都被得到特朗普充分授權的「政府效率部」的年輕人嚴厲審查，有些甚至被大規模裁員乃至裁撤。很多原來被新自由主義和美式政治正確神話了的根本動不了的東西——這些東西甚至一度被認為是美國社會精神價值的象徵，如打着「多元與包容」的旗號推動性別平等和軍隊多元化、以及因此而氾濫的非法移民等問題——都被特朗普新政滌蕩一空。僅半個多月來，發現的問題，特別是各種行政浪費已經觸目驚心。從數字上看，光裁員一項，馬斯克就裁撤了6萬多公務員。另一方面，人們對特朗普的認識也開始慢慢轉變，特朗普原來「不靠譜」的形象，因為這些深具魄力、大刀闊斧的改革，在發生積極轉變。

在太平洋西邊的另一個超級大國——中國，由執政黨最高領導層發起和推進的規模浩大的改革更是一浪接一浪。1978年，以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為標誌，中國進入改革開放年代，鄧小平領導推動了中國近代史上最偉大的一次變革。此後無論江澤民還是胡錦濤主政，中國的改革都沒有停步。2012年習近平成為中國最高領導人後，新一輪全面深化改革又進入高潮，習近平對中國和中共進行了天翻地覆式的改革，使得中國製度體系更為現代。最近這十幾年來，發生在中國的改革可以說是一天都沒有停止，這些生產關係的持續變革為生產力的發展提供了強大動力。

中國自1978年以來在經濟和社會建設上取得的巨大成就，從一個極度貧窮的國家變成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從窮到富再到強起來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突破自己，改變自己的過程。設想一下，如果沒有1978年開啟的改革，按照毛時代的制度形態和社會治理價值一成不變，現在的中國會是什麼樣子？如果沒有2012年的新一輪改革，按照這一年之前的情況繼續運行下去，現在的中國會是什麼樣子？沒有革命就沒有新中國，沒有改革就沒有今天這個強大的中國，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美國是全球第一大經濟體，依照很多標準看，它仍然是全球最強大的國家，它完全可以不用改革，就吃老本，至少在短時間內也不至於立刻完全垮掉，它仍然至少能維持住在一定範圍內的霸權地位。中國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它在成立以來的七十多年內取得了非常了不起的建設成就，從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變成了一個政治高度獨立的全球強國，而且在各領域都展現出了蓬勃活力。即便在時下最火爆的AI等領域，也在一日千里的快速發展，不斷湧現出像DeepSeek這樣的新科技巨頭。

兩個全球最強大的國家，即使已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仍在居安思危，不斷內省改變自己，不僅在技術層面大膽改變，在制度和社會治理的核心價值層面也不斷面對新挑戰，適應新情況，解決新問題，不斷推陳出新。既然如此，面臨巨大發展挑戰，存在很多矛盾衝突，在城市和社會整理上存在很多深層次結構性問題，不僅被新加坡遠遠甩到身後，甚至連深圳上海杭州等在不斷超車的香港，有理由不深入內審反省，厲行改革嗎？

香港的今天，就是不敢改革造成的

可以說，香港的今天，就是不改革和不敢改革造成的。 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在香港回歸之初，就在遵循「一國兩制」的前提下，解決掉香港缺失的國家安全問題，補上國家安全這個漏洞，還會有後來長達十幾年的折騰和嚴重騷亂嗎？如果當初在第一任特首任期就頂着壓力把住房這個香港的老大難問題在結構上給解決了，香港經濟與產業結構還至於成為現在這個樣子嗎？如果當初的普選方案能夠通過，民主派哪怕多少展現出一點政治智慧，建制派也不要那麼廢物，能真正發揮服務香港聯繫央港的作用，基本法規定的普選產生特首的明文規定還至於到現在還被空懸嗎？

社會發展當然不會有「如果」這兩個字，改革的機會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沒有後悔藥可吃。但是當我們回首歷史，如果這些「如果」在當時落地了，如果沒有因為頂不住壓力或缺乏政治智慧而在香港回歸後的一二十年在改革問題上彷徨無措，無所事事，那香港肯定不是現在這個蕭條的、充滿了情緒化的和矛盾衝突的香港，它一定會比現在更為繁榮，更為穩定。

站在今天的歷史時點，在中國內地和世界其它地方都在迅速發展的情況下，特別是香港的城市競爭對手們都在不斷努力向上攀爬的情況下，面臨種種矛盾衝突與問題的香港如果仍然什麼都不做，十年或二十年後，香港又會怎樣？那個時候，我們會不會仍然在這裏一邊看着更蕭條、更破落的香港，一邊羨慕着新加坡深圳上海杭州成都的迭代變化，跌足哀嘆，後悔自己沒有在十年、二十年前行動起來，大膽改革呢？唐人杜牧在《阿房宮賦》中曾總結秦的強大輝煌與而後因「日益驕固」而成為焦土的經歷，哀嘆「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香港會重演這個「後人復哀後人」的悲劇嗎？

和前些年相比，現在的香港的情況在發生兩種變化，一種變化是向壞的，它的深層次結構性問題更突出了，與新加坡等城市的發展落差更大了，整體社會經濟氛圍與信心更差了。另一種變化是向好的，不少人已經開始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認識到不改革已經不行了，開始說改革了。特別是港府，現在也開始喊改革了。在中央政府的諄諄教導和反覆要求下，不少原來抱着打工仔心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穜的官員，開始從原來渾渾噩噩的狀態下有所警醒，不管他們真是認識到問題已嚴重得需要改革，還是在中央治港部門的要求下想喊口號應付了事，總之，在《香港01》發出改革倡議許多年後，大家終於開始喊改革了。然而改什麼，怎麼改，似乎又成為這些人的新疑問，成為了推脱拖延改革的藉口。

這實在是一種莫大的悲哀。難道改什麼、怎麼改，也要中央手把手教嗎？難道中央不指明改什麼，怎麼改，香港就不知道改什麼、怎麼改了嗎？

中國過去幾十年持續推進的改革，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對中共領導人耳提面命，列個單子告訴中共改什麼，怎麼改，他們都是以當時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為導向，踩下了改革的第一腳油門。1978年，面對當時閉關鎖國、經濟瀕臨崩潰、意識形態極左僵化的狀況，鄧小平開出了解放思想、改革開放的藥方。2012年，面對當時腐敗蔓延、中央權威弱化的情況，習近平從反腐和整頓政治山頭主義、強化中央權威入手。美國也是這樣，沒有人告訴特朗普改什麼怎麼改，美國現在遇到的問題與挑戰就是改革的方向與指引。特朗普上任後面對美國積弊已久的制度性問題，任命馬斯克為政府效率部部長，一把就抓住了「效率」這個關鍵詞，從提升政府效率切入，整頓官僚部門，裁撤政府冗員，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激進變革，而且迅速就取得成績。

身為港府官員，如果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改什麼、怎麼改，還在圍着這兩個問題打轉，那就只有兩種情況，一是他們根本就沒有認識到香港面對的問題與挑戰，二是他們根本就不願意改革。前者是能力問題，說明他們根本就不合格，後者是態度問題，說明他們愧對市民期待和中央信任。二者中無論任何一種，都荒謬到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