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山五代傳人 比政府更早上山建樹築梯

撰文:黃泳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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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停說「我很累了,很累了」雙腳一直拾級而上,走至「光明頂」-人稱主教山的晨運樂園。他是沙士康復者蘇志強(阿蘇),十年來每日上落近800級樓梯,自製樂土不言累,睏倦來自「第五代主教人傳人」的重擔,66歲的阿蘇欲找接班人。
一座不知名的山也有傳人?
攝影:張浩維

位於深水埗,主教山的晨運設施時不時有附近居民使用。

比政府更早來 山的傳人

這座桃花源的歷史是這樣的:這個位處巴域街上的配水庫晨運樂園,正名為「深水埗食水減壓缸」,於1970年停用。2008年,身體虛弱的阿蘇上山做運動,驚覺身體逐漸變強,於是每日無間斷自攜器材上山,仿物理治療器材興建健身設施,讓街坊舒活筋骨。

其實故事早於早十一年前就開始。

有人和阿蘇說「你咁得閒打掃,你做接班人,你就是第五代。」,「叫我接班的是主教山第四代傳人,那個伯伯今年70多歲,已經上不了山。聽他老人家說,原來第一、二、三代和我一樣,都是50多歲上山,已經服務這座山幾十年,直至找到下一任接班人。」阿蘇解釋,起初他做運動外,每天上來掃樹葉,修樹。

「山泥傾瀉,打去政府部門叫他們處理,但完全沒有人理。最終是我們街坊自己打理。」阿蘇心疼主教山一泥一葉。在大樹下做運動的街坊聽罷,忍不住插嘴:「以前啊,這座山光禿禿,我3、4歲就住在這裏的木屋區,現在東亞銀行的位置都是山,沒有樹。樹啊,都不是政府種的,是以前上山的人種的。」木屋區清拆以後,上山的人就撤下種子,光禿的山長出一根又一根樹苗,搬來的水泥建成一張張石椅。第一代來主教山的人大概沒想像過五、六十年後,長的如此高大的樹還有後人灌溉。

小涼亭方便居民休息。

幾百街坊分隊服務一山

其實傳人要做什麼?

樹葉密得遮天,泥路上粗糙的樓梯,一塊木板兩口釘就建成天梯登上光明頂,路滑的地方還鋪上地墊。光明頂後有一個大花園,阿蘇笑說:「起初我修樹,上一代的會鬧,也不許我碰他們的花園,我就自己背一個車胎上來,種花,自成一個花園。後來,他們也認可了我,現在呀,我也有花王小隊,一眾愛花之人又建一個花圃,比我還緊張。

既有花王小隊管理花草,亦有維修小隊。成為第五代傳人,阿蘇不敢鬆懈,每天上山運動之外,還有檢查自己親手造的健身設施,每月維修一次,從事五金行業的人自然熟手,有街坊退休前裝修,就自薦為器材重新上油,器材尚且有人管理。他欣慰街坊都一呼百應,他們就如線眼,「一聽到邊到垃圾站,有裝修剩的廢料,我們就推車仔去。沒有人資助,靠自己勞動力,有人出錢買水泥、鐵通、磚,好多是執山邊,街邊執用來加圍欄,避雨亭。」

有份建設山腳新天地(另一個迷你版晨運樂園)的李小姐說:「我們是愚公移山呀,一個影響一個。這些馬仔(鐵扣)都不知買了多少個,10多元一個,我們買了幾百個。」阿蘇沒有找人資助,也沒人管數,大家有錢就買材料,有力就掃地填水泥。「自己至少都花左幾十萬(在這座山)。」他揮一揮手,不欲再談,只道不是計錢的。所謂的傳人服務山,也是服務一眾晨運人士,種樹護土、掃樹葉和垃圾、建休憩設置,讓後人享受樂土。

迷幻派對致長者樂園形象大跌

在鏡頭前侃侃而談的阿蘇原本很低調,他說:「有次有個導演來拍,他又不說我要說什麼對白,前一晚我緊張到又痾又嘔要睇醫生。」那是他第一次出現在鏡頭前,勇於走到鎂光燈之下,只為挽回形象。

2015年,有約200名男女深夜於「光明頂」開派對,多為外籍人士在飲酒跳舞,因擾民引來警方掃場。負責人表示第三次搞派對,指香港少有這種草地搞活動,不像外國很多沙灘離島開派對。自此,水務署不時派人上來巡查,封上圍欄,任何人不得內進。阿蘇為重建主教人形象,常在傳媒前現身。他翻查政府文件,指前人亦曾與水務署對抗:「配水庫荒廢後沒水,前人向水務署爭取有一條水喉引至山頂,但有人沒公德心,開了水喉沒關,水流到山下的學校,水務署就關掉了水喉。」他相信只要和署方好好溝通,還是有希望讓樂園一直傳下去,猶如前代。

街坊望政府接手 地政堅持拆

這座石峽尾小山峰有多個入口,從棠蔭街或巴域街而上,因教會和教堂圍繞,而街坊稱「主教山」,「光明頂」的俗稱不知從何而來,大概是登上390級樓梯後的豁然開朗:一大片草地、大樹密蔭、自製健身器材遍佈每角落,每天近百人來打鞦韆、跳舞、踢毽、轉呼拉圈,告狀只有提醒安全,沒有「不准什麼什麼」。然而,地政署因危險和非法佔地為由,拆卸設施。

「我造這個鞦韆是雙重保險,比政府還安全。鐵扣以外,還加了威也(鋼絲),亦設有安全帶,不會掉出去,鞦韆最刺激好玩。我3歲的孫也來,有時老人家都貪玩,但在公園現會畀小朋友鬧。而且我定期加滑油,不像政府的會玩斷一邊,長期掛維修的告示。」阿蘇說,應該把設施設施得安全又好玩,而不是怕危險就完全禁止。

上山不時聽見街坊訴說設施的神奇,來了幾天就不痛之類的,更有街坊見到阿蘇就大喊:「以前嗌皇帝要萬歲萬歲萬萬歲,我說阿蘇你要千歲千歲千千歲,繼續興建多些好嘢畀我哋呀。」

「我真係好攰啦。」66歲的阿蘇又說,只要收到到電話關於主教山的,他就好緊張,生怕又有什麼事,「電話一響,就有點壓力。你打來時,我怕是有人通知我又被拆。」與其說傳人,不如說是街坊領導,閒時聚起大家飲茶,中秋新年山上搞活動,組織眾人鋪平斜坡,為急救箱添加物資,聽起來簡單,但傳媒有什麼問題第一個找他,與區議員聯絡,看政府文件,只要主教山有什麼風吹草動,傳人總是站得最前。一代比一代艱難,第六代傳人未找到,阿蘇放心不下,下山日子未有期。

「我真係好攰啦」,阿蘇說。

記者翻查文件,2009年的深水埗區議會地區設施委員會顯示,「倘若有關部門向水務署申請將配水庫土地發展為休憩或康樂場地,並負責日後該土地的管理,在不影響水務設施的安全及正常運作下,水務署定會相應配合。」;「康文署一向支持改善地區設施,樂於參與日後的管理,惟使用者需遵守康文署為康樂場地訂立的守則。」
然而8年後,水務署以拆卸地段並非管轄範圍,不作回應。 地政總署指目前清拆行動尚未完成,會按適用程序繼續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