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理大攝影設計系 老鬼畢業廿年辦展覽尋回初衷

撰文:陳芷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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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工大學攝影設計系,很早以前就消失了。18位1996年攝影設計系畢業的同學仔,當年各散東西,現在只有5位當上攝影師,其餘的,有人做專欄作家,有人從事設計,有人當上押花藝術家,有些仍在讀書。他們放下「屠刀」20載,來到今日,這班頭髮漸見斑白、身形見肥的老鬼,竟敢膽粗粗再搞展覽,名為《消失與重現:影像生活展》。展覽中談到的「消失」,不單是學系,更是一個攝影行業,還有這個社區的一點一滴;重現的,除了一份重聚的温情、攝影的初衷,還有他們對社會的一份扎心。
攝影:林振東

1996年於理工大學攝影設計系的同學,畢業廿載重聚辦展覽,名為《消失與重現:影像生活展》。(林振東攝)

紀藝萍(亞紀)是今次展覽策展人,亦是始作俑者,可說是「多得佢唔少」。這位師奶自稱無業,某天相約其中一位同學王國華(Henry)出來午飯短聚,亞紀說:「喂!我們今年畢業20周年,不如合辦一個展覽。」Henry二話不說支持,沒想到其餘同學竟然「下巴輕輕」都答應了,亞紀:「他們平淡地說支持,不是敷衍我,但明顯有所保留,明白他們力不從心。」

這群老鬼放下相機多年,20年來沒有創作,拿起相機,可能連快門光圈都要重温一遍。老實講,20年前給人家取笑手法幼嫩還可,今天四十歲人被笑罵扮高深搞藝術,臉皮不夠厚。但吳偉明(Andy)一句說話,讓大家開竅,「不把展覽命名為藝術或攝影展,不是就行了嗎?為什麼要把它框在藝術攝影當中?」那叫什麼好?Andy:「影像生活展。」嘩!大家刻下鬆了一口氣。「影像生活展」,如此偉大而漂亮的用詞,真箇少啲人生歷練都諗唔到。

他們都是從舊時代走過來的人,學的是菲林機。老師教的一套,講求攝影作品的社會意義,他們都揹着這些包袱。然這些年頭,一人一手機,「咔嚓咔嚓」就是攝影師,明白到是時候放下對「鬆、郁、曚」的執着。如今展覽像一個聯誼會,葉七城謂:「打麻雀,牌雕得不美,你不會介意吧!」

這塊是《華僑日報》攝影部的門牌,葉七城一直珍而重之,褪去的「攝」字,又正好象徵這個行業的式微。(林振東攝)
影像生活展呈現的是「生活」多於攝影,展覽中這台8x10吋的菲林機,見證這群人從舊時代走過來的20年歷練。(林振東攝)
葉七城(左)與吳偉明(Andy)(右)穿上的T恤,是由策展人亞紀,利用藍曬方法親手印上,以「暗室的一點光」表達出攝影者在社會上應當的角色。(林振東攝)

消失與重現:被斬榕樹重生

構想之初,葉七城就訂了展覽的主題《消失與重現》,他說:「這個主題小弟想出來,好感動。」攝影有一個專業詞語「潛像」,意指菲林是暗室裏等待顯影的過程,人生亦然,不斷沖刷,積聚經驗,磨平了稜角,「廿年來有些漫長的經歷,以為消失了,但今天再重現。」攝影設計系的消失,象徵一個攝影時代的變遷。

展覽以Henry拍攝的紀實電影打開序幕,他從小喜歡電影卻未從入行,當了幾十年攝影師早已厭倦,揚言今次不以攝影作媒介,人生第一次當導演和剪片,記錄同學間對攝影時代衰亡的哀鳴,這段影片讓不少人喊到變豬頭。少年時,Henry老竇向兒子提出跟他學習修理打字機,至少有一門手藝,他一笑置之,以為攝影才是出路;結果,捱過了97、沙士,始終捱不過時代的變遷。因此,這群被時代巨輪輾過的18人,當中只有5人仍做攝影師。

然而,當年18位同學合辦的一個畢業攝影展,以「攝影作為社會醫師良藥」做主題,重看一遍讓大家重拾攝影作為社會一點光的初衷。當年亞紀在一張藥單上寫上香港的地方,意謂香港每一處都是一服良藥,如散仔館、荔園,這些都消失了。亞紀在是次展覽的作品,搜羅本土草藥,以押花和攝影將它「回春」,呼應畢業展。

《消失與重現》展覽中,有人說家庭的故事,有人訴諸社區,如Andy一輯攝影作品,記錄般咸道被政府斬去的百年老榕樹,後來重生長芽,相片將這份生命力凝住;廖天華找回當年拍下一條幸福村的舊照,記者就連香港曾有一條幸福村都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消失的只會更多,將來可以重現的,或許都如中環海濱荔園般諷刺。亞紀:「大家說的故事都不同,但同時我們看到這一代人對家庭和社區的共鳴。」

《寶貝》 鄧明亮 鄧明亮是一名博物館攝影師。他以拍攝「寶物」的方式,拍攝攝影師的寶貝:在展覽期間出生的女兒。亞紀:「他拍攝女兒時,貓又走進來擺出近似的甫士。」(林振東攝)
《樹.人》(右)吳偉明 紀錄般咸道被政府斬去的百年老榕樹,後來重生長芽,相片紀錄了這一份生命力。(林振東攝)

廿年不改的死線戰士 展覽幾乎凍過水

論身形長相,他們或多或少有點......但作品有情感,絕無走樣。只是這一年,辛苦了亞紀擔當班長催交功課的角色,亞紀:「這一年我其實很害怕。他們對我若即若離,給他們訊息,有時候連一個省略號的回覆也沒有,不打緊,我臉皮厚。」大家的意念放在心中364天,展覽6月開幕,直至今年4月底一場飯局,才得以由零進一,這餐飯局被喻為「奇蹟之夜」。

當晚大家如常入席,卻沒有往常的寒暄,葉七城劈頭就問:「我們真的成事嗎?不成事的話,打邊爐就算了。」亞紀立刻站起來,把過往一年的耕耘傾盤而出。同學們也搬出自己的作品,「得,成事啦!」葉七城提議像讀書時期把作品貼出來一起「批鬥」,那夜大家一起回春。甚至比讀書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些年十時半就散會,現在大家有家室,反卻嘩啦嘩啦討論至凌晨時分。

《幸福》 廖天華 找回當年拍攝幸福村消失前的景象。(林振東攝)
十八位同學讀書時期的舊照。(林振東攝)

廿年前死線前才交功課的同學,今日風格依舊。最後交功課的是阿東,有賴亞紀逼其上梁山。最後倒數一星期才開波,同學們晚上到她公司一齊度橋。負責寫感言的Andy百感交雜:「因為他們,令我在死線前一個通宵,寫了一篇感言,寫完時,天剛亮,小鳥在鳴叫,我滿足地去睡。」他寫道:「我們沒有忘記,一切顏色和可能,本源於光---就是源初,從針孔透進暗室的那點光。『你影呢啲,究竟有咩社會意義?』今天你可能還會這麼問。這小小的展覽,就是我們的答案。勿忘初衷。莫失莫忘。」

《消失與重現:影像生活展》
日期:即日起至6月5 日
時間 : 下午12時半 至 晚上七時
地點 : 藝向 (太子道西212號2樓)
查詢 : 9621 4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