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地坳村】 瀕臨拆村危機 抗爭策略:同你講歷史!

撰文:袁智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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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屎埔收地抗爭,幾十名村民和抗爭者,爬上高塔,與幾百名保安和警察對峙,結果是地產商獲得土地,農民失去耕地,抗爭者換來纍纍罪名,這是發展的必然代價嗎?為何擁有最少,卻犧牲最多呢?
新界東北的清拆區都落在無權無勢的非原居民村落中,粉嶺北的虎地坳村的名氣或許不及馬屎埔、古洞等村,頻頻抗爭登上電視,但勝在村民齊心。2012年,約25公頃的村子被列入新界東北發展計劃的受影響範圍內,興建「警察槍械訓練」等政府建築,拆與不拆,至今仍困擾村民。
正因為瀕臨拆村危機,第二代村民走在一起,為家園出力,他們的策略是講故事和歷史。(攝影:吳鍾坤、袁智仁)

藉節誕村民相聚談天,增進感情。

侯志強的兒戲「承諾」

上水虎地坳居民福利會主席廖志協是村民的領袖,今年53歲,是「第二代」村民,天生是個說書人,見到記者便不斷細說村子歷史。他擅長用WhatsApp溝通,組織街坊和支持者。

2010年,當他發現村子在清拆範圍內,便聯合近10位村民,自學研究規劃和保育政策,奔走城規會和約見議員,開導賞團向公眾力陳全村保育的必要。目前村內有7公頃土地被納入清拆範圍,即佔三分一的村地,預計政府會在年底公布最終方案。

領袖不單「靠把口」,還要誠信和智慧。非原居民村虎地坳村是侯志強當主席的上水區鄉事委員會管轄範圍,非原居民村在委員會中一直沒有位置,接收不到東北發展和清拆的資訊,也難向政府表達意見。

廖志協形容自己是「後生不怕死」,3年前遇到侯志強,跟他請求,如果政府不拆村可自立建村,有獨立的席位。當時侯志強以為虎地坳在東北發展中將會保不住,所以廖志協也無可能在鄉事委員會獲得任何議席,所以隨意答應。結果,政府竟然決定留下三分二的村地,侯志強亦逼着要兌現承諾,於是廖志協竟成為少數有席位的非原居民村落代表,在上水區鄉事委員會開會,收集第一手的資訊。

除了留村,他更希望保育。

呂祖廟重修開光,道士進行儀式。
村民信仰呂祖,廟宇是居民的社區核心。

一條小村的保育拯救隊

虎地坳村有133戶,相對容納18萬人的計劃,為何值得保留?房子拆掉可再建,歷史古蹟失去卻不能回頭。

「我要找故事,頂住政府和外界的收地,告訴公眾哪裏有魚塘和古蹟。」廖志協說。

虎地坳村從18世紀至1960年代是上水原居民廖氏的墓地,祖墳多如便利店,「梗有一個在左近」,村民都習以為常。文革時候,大批移民湧入。當年生活刻苦,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人們興建鐵皮寮屋,寄居在墓地的中間,最離奇的一間寮屋更建在墓地之上,成為旅客必到之地。廖生自稱「香港園丁」,村民當年都是種菜維生。

虎地坳村是生態寶地,有各式動物和昆蟲。
池塘上的高腳屋,當年為避開水浸,所以有此設計。

小學生也當導賞員

提起他的幫手,一定要提到「種植組」的大隊長和唯一的隊員列生。跟廖生稱兄道弟的他自稱少讀書,但無師自通,親自規劃村內的花卉和植物。他在村內公有土地上建花園,紅的大紅花、粉的長春花、白的野菊,長滿尚未開花的金魚草和有藥用價值的鳳尾草,配上魚塘的鳳眼藍紫花海,繁花錦簇。

熱愛種植的他在村中長大,聊起什麼話題都會提到生態。他說︰「目前是綠化,希望日後將綠化變回自然生態。」種植不單是美觀,也是為生態服務,挑選原生的植物,讓動物回歸。保育幫助是人,也是拯救地球。

他指着一片草地說︰「東北十多年前,被人棄耕,反而變成淡水濕地,水從石坑流入,形成生態……政府說7公畝的土地無生態價值,需要清拆收回,目前是濕地,有松鼠和蜂鳥,也找到一種受保護的二級昆蟲。」

8歲的列妹妹,她娓娓道來被拆大壩的故事。

他愛虎地坳村的一草一木,住在村內,人人都有小森林,屋子建在大大的樹蔭下,是每家每戶的天然冷氣機。站在屋外,他一臉滿足地說「涼快,不熱,空氣好」,眼中每間寮屋都是豪宅。

列生的8歲女兒列婉菊,既是小學生,也是導賞員。她站在昔日大壩前的石碑,娓娓道來昔日的洪水故事:政府在1954年在雙魚河做梯級形的石壩以防洪水,並立碑紀念。後來,深圳整治好雙魚河,北區的水浸成為記憶,政府在2000年拆掉石壩,本也想拆去碑石,但得村民力抗才得以留石。

她愛好大自然,在大石砌的跑道上狂奔,追逐蝴蝶。虎地坳村就是她的起跑線,能言善道的她,在陌生人面前毫無懼色,大講村中的歷史。這種訓練,比每小時幾百元的兒童活動小組(play group)來得真實和有意義。

還原歷史的功力

廖志協走在磚砌的小拱橋上道︰「1911年的九廣鐵路來到這裏建石礦場,政府卻說是1950年。」橋底是九廣鐵路的紅磚,寫上「KCR」。戰前、戰後的歷史建築,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政府眼中的保育價值相差很遠,戰前的歷史評分遠高過戰後,直接影響歷史建築的評級。

透過讀舊文章和找老村民,他重構輝煌往事。村內的九鐵石礦場建於1911年,當年鐵路先去和合石,再去沙頭角。村子開採石仔挖泥,再運至燒磚廠做磚。他說︰「KCR磚上無青苔生長,質量好。當年人工平,手工好,做磚要講聲譽。」

1911年九廣鐵路在村內設廠時,第一件事是開井,然後建村。這口井甚有特色,就地取材,用七彩顏色石砌成,又名「七彩井」。

盂蘭和廟宇令村民和諧

行村的重頭戲是看習俗,每年在呂祖廟前舉行的盂蘭節最盛大。儀式和廟宇,令祖籍潮州、客家和東莞的村民團結起來。

虎地坳村是非原居民村,村民來自大陸,各種族群有獨特的儀式,多年和諧並存。盂蘭節本來在潮州最盛行,為何用盂蘭代表村民呢?

虎地坳村的盂蘭節是每年輪流用潮州、客家和東莞方式做儀式,這習俗是全港獨有,今年是第50屆,用上潮州的儀式。廖生表示今年的盂蘭節獲頒國家級非物質文化的證書,獲得國家的加持,所以盛大慶祝。

上水虎地坳居民福利會主席廖志協組織文化活動,也辦盂蘭節節慶。

盂蘭連繫村民,呂祖廟則結合虎地坳村與原居民。

呂祖廟是全村的核心,如同居民活動的中心,大小儀式都在此舉行。1971年,上水圍的4位原居民村村長以影響龍脈和風水為由阻撓廟宇完工,派人清拆廟宇。同年夏天,上水圍發生幾十年少見的大水浸,洪水湧入上水圍內,幾人喪命。四仔村的村長怕得罪神靈,於是找人重新建廟,每年不少上水圍的原居民都過來拜神,一間廟,一場水災,緩解虎地坳村的非原居民與原居民的矛盾。

保育同時不想過度旅遊化

1960年代,不少中國人湧入,不惜住在墓碑附近。

虎地坳村沒被滅村是努力碰上幸運。政府另覓土地建警察訓練設施,結果村內三分之二的土地得以保留,但另外的7公頃,22 戶近百人的家園能否保存?還待年尾公布,一切還在未知之數。

村民之力有限,廖生不想過度旅遊化。香港人愛一窩蜂,他說︰「我想低調去做,不想像沙螺洞的油菜花海,大量遊客湧入就頂不住。」他擔心如果有3,000人入村,單是膠袋等垃圾,他們也無法收拾。「執垃圾會令人頭暈,又要拔野草,義工都是村民,人手不多。」他苦笑道︰「曾有外來的單車團被狗追趕,我要跑出來為他們解圍。有的地方保安會放狗,連警察都害怕。」他奉勸外來的人入村最好參與導賞團。 

目前他每兩個月會辦一次團,每次都有不同主題,如花海和盂蘭節,希望參加者能了解村內的文化和習俗。他希望政府幫忙保育,像村內的明代古墓,交予康文署打理和復修。不談計劃,他愛談實際︰「起多三個廁所先開放村子。」欣賞虎地坳之美,他有全盤的考慮,保住村子,再慢慢規劃。

望着鳳眼藍的紫色花海,快枯萎謝盡,蓼花始零落,他說︰「下年再來看!」滿有信心的他,希望從原居民手中收回堆滿垃圾的土地,清理垃圾,回復兩個池塘,種更多的花和興建湖心亭。他相信虎地坳村明天會更好,全村能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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